时间,在这一刻仿佛被拉成了一条绷紧的弦。
一边,是如山崩般碾压而来的狂暴巨兽,裹挟着毁灭一切的腥风与恶臭。
另一边,是一个淡青色的、轻飘飘的“清”字,如同一片无力的柳絮,安静地悬浮着。
生与死,狂暴与宁静,庞大与渺小,形成了最极致的对立。
玄烈的心脏,骤然缩紧。他想大喊,想让那个人类快躲开,可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滚烫的沙子,发不出任何声音。他不懂这个人类在做什么,这种行为,在他看来,无异于螳臂当车,自寻死路。
石磊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,刚吐出一口血沫,就看到了这一幕。他那简单的脑子里,瞬间一片空白。“宗主!”他嘶吼出声,提着板斧就要再次冲上去。
“别动!”
墨尘一把死死拽住了他,双眼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,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,那不是恐惧,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。
在所有人的注视下,那头疯狂的铁角犀,和那个渺小的“清”字,终于撞在了一起。
没有预想中惊天动地的巨响,没有血肉横飞的惨烈。
那个淡青色的“清”字,在接触到铁角犀断角的前一瞬,就那么……融了进去。
像一滴清水,滴入了滚烫的油锅。
“滋啦——”
一声刺耳的、仿佛灵魂被灼烧的声音,从铁角犀的体内爆发出来。
紧接着,诡异的一幕发生了。
铁角犀那庞大如山的身躯,在距离林霄不到半尺的地方,戛然而止。巨大的惯性让它脚下的地面寸寸龟裂,翻起大片的泥土,但它的身体,却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,再也无法前进分毫。
它停住了。
那只血红的独眼之中,疯狂与暴虐正在飞速褪去,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极度的痛苦与挣扎。
“吼……呜……”
它口中发出的,不再是震天的咆哮,而是一种介于悲鸣与呜咽之间的古怪声音。
以那个“清”字融入的点为中心,一圈柔和的青色光晕,如水波般荡漾开来。
光晕所过之处,那些盘踞在铁角犀皮甲上,如同活物般蠕动的黑色恶字,像是遇到了天敌的毒蛇,疯狂地扭曲、挣扎,发出无声的尖啸。
它们试图钻回皮肉深处,试图逃离那青光的照耀。
但一切都是徒劳。
青光过处,黑字消融。
就像阳光下的积雪,又像是被清水洗涤的污泥,那些代表着毁灭与终结的“灭”之字气,在纯净的“清”之意境面前,不堪一击,迅速地溃散、净化,化为一缕缕黑烟,消散在空气中。
盘踞在林间,那股让人胸闷作呕的浑浊与衰败气息,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拂去,空气,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,变得清新起来。
铁角犀庞大的身躯,剧烈地颤抖着。
它感觉,那股折磨了它数月,让它痛不欲生,让它神志不清的阴冷剧毒,正在被一股温暖而纯净的力量,从血肉、从骨髓、从灵魂深处,一点点地剥离出去。
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畅。
就像一个久旱的旅人,痛饮了一口甘泉。
就像一个深陷噩梦的人,终于迎来了黎明的曙光。
“噗通。”
终于,铁角犀再也支撑不住,它那山丘般的身躯,轰然跪倒在地,巨大的头颅垂下,抵在林霄的脚边。那只血红的独眼,已经恢复了清明,它看着眼前这个渺小的人类,眼中没有了疯狂,只剩下劫后余生的疲惫,和一丝……困惑与亲近。
它伸出粗糙的舌头,轻轻地,舔了舔林霄的裤脚。
然后,它发出一声低沉的、满足的叹息,缓缓闭上了眼睛,就这么沉沉地睡了过去。
林间,再次陷入了死寂。
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,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幅堪称神迹的画面。
玄烈张着嘴,他那双金色的竖瞳,瞪得像铜铃。他看到了什么?一头被恶字侵蚀、连长老都束手无策的疯兽,被这个人类,用一个轻飘飘的字,就给……治好了?
这不是战斗。
这甚至不能称之为法术。
这是一种他从未见过,也从未想象过的,更高层次的力量。一种直指本源,从根源上解决问题的,神明般的手段。
他下意识地低头,看向自己那双布满老茧、足以开碑裂石的手。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力量,产生了怀疑。
“这……这就……完了?”石磊的板斧,“当啷”一声掉在地上。他揉了揉眼睛,又使劲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。
嘶,真疼。
不是做梦。
他看看睡得像头死猪的铁角犀,又看看自家宗主那云淡风轻的背影,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。他想不明白,自己用尽全力都砸不开的玩意儿,怎么宗主一个“字”丢过去,就给摆平了?
难道说,读书,真的比练肌肉管用?
“净化……这是净化字气!”墨尘的声音,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变得尖锐,“不是用蛮力去破,不是用防御去挡,而是用最纯粹的‘清’之意,去化解‘灭’之根!天哪……我只在最古老的字经注解里,看到过关于这种手法的只言片语,我一直以为……那只是传说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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