宫正司来的阵仗很大。
四个穿青袍的衙役在前,两个宫正司的主事太监在后,领头的是个面白无须、眼神锐利的老太监,姓吴,据说在宫正司干了三十年,专查宫内大案。
吴主事一进听竹苑,眼睛就盯上了茶园里的醒醒茶树。
“甄采女,”他声音平板,“有人举报,您这茶树底下埋了尸体。宫正司奉命前来勘查,请行个方便。”
说是“请”,但那架势分明是“不让挖也得挖”。
甄笑棠站在茶树前,没让开:“吴主事,举报人是谁?可有证据?”
“宫正司办案,不便透露举报人信息。”吴主事面无表情,“至于证据——挖开便知。”
“若挖不出呢?”周婉仪上前一步,“这茶树是皇上御赐,太医院重点研究对象。若是无故损坏,谁来担责?”
吴主事瞥了她一眼:“周姑娘,宫正司办事,自有分寸。若挖不出,老奴自会向皇上请罪。但若挖出了——”他盯着甄笑棠,“甄采女,您这‘宫办特供’的牌子,恐怕就得摘了。”
话说到这份上,不挖不行了。
甄笑棠深吸一口气:“挖可以。但我有个条件。”
“说。”
“挖树的过程,太医院孙太医必须在场——茶树珍贵,万一伤到根须,需要及时救治。另外,”她看向吴主事,“我要全程监督。若真挖出什么,我也得亲眼看着,免得有人栽赃陷害。”
吴主事眼神闪了闪,点头:“可。”
孙太医很快被请来。老头一听要挖醒醒茶树,急得胡子直抖:“胡闹!这茶树现在正值结果期,挖了根,果就毁了!”
“孙太医放心,”甄笑棠低声说,“只要您保住它的根,果不果的……以后再说。”
孙太医叹口气,指挥几个学徒准备工具:特制的宽口铲,细麻布,营养土——摆明了是要移栽,不是破坏。
吴主事没阻拦,只是让衙役围住茶园,不许闲人靠近。
挖树开始。
小凳子抱着小灰老鼠,蹲在一边眼泪汪汪——这茶树是他一手照料的,每天浇水施肥,跟养孩子似的。柳儿攥着衣角,陈嬷嬷闭眼念佛,小顺子拿着账本假装算账,手却在抖。
周婉仪站在甄笑棠身边,压低声音:“若真挖出尸体……”
“那就麻烦了。”甄笑棠盯着那慢慢显露的树根,“但我觉得,挖不出来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太明显了。”甄笑棠说,“李三宝失踪十天,尸体埋在茶树底下——茶树每天有人照料,埋尸怎么可能不被发现?除非……”
她顿了顿:“除非是昨晚才埋的。”
周婉仪眼睛一亮:“对!昨晚品鉴大会,人来人往,确实有机会!”
两人说话间,孙太医那边喊了一声:“慢点!根须露出来了!”
醒醒茶树的根系很发达,盘根错节,挖了半个时辰才挖到一半深度。土里除了根须,什么都没有。
衙役们汗流浃背,吴主事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。
“继续挖。”他冷声道,“挖到三尺为止。”
又挖了一炷香时间,树根已经完全暴露。深度约两尺半,底下是坚实的原生土层,没有新翻动的痕迹。
“吴主事,”甄笑棠开口,“还要挖吗?再挖,这树可就真救不活了。”
吴主事咬牙:“挖!”
衙役继续往下挖。铲子碰到硬物——
“当啷!”
不是骨头,是石头。
一块拳头大小的鹅卵石,埋在土层深处。
“就这?”小凳子忍不住喊,“一块破石头?”
吴主事脸色铁青。
孙太医检查了那块石头,摇头:“就是普通河石,埋在这儿至少十年了——比茶树年纪都大。”
挖尸变成挖石头,场面一度尴尬。
衙役们看向吴主事,等他指示。吴主事盯着那个坑,突然说:“把树抬出来,坑再挖深一尺。”
“吴主事!”甄笑棠拦住,“树根已经伤了,再挖深,树必死无疑。您若执意要挖,请出示皇上的手谕——否则,我不能让您毁了御赐之物。”
吴主事眯起眼:“甄采女是要抗命?”
“不是抗命,是按规矩办事。”甄笑棠寸步不让,“宫正司有权查案,但无权损毁御赐之物。若您坚持,我这就去请皇上圣裁。”
两人僵持不下。
就在这时,一直沉默的周婉仪突然开口:“吴主事,您说有人举报——举报人可说了尸体埋在多深?”
吴主事顿了顿:“没说。”
“那可就奇怪了。”周婉仪慢悠悠地说,“寻常人举报埋尸,至少会说个大概位置——是树根下?还是树旁三步?什么都没说,就让宫正司来挖树……这举报人,该不会是故意戏弄宫正司吧?”
这话戳到痛处了。吴主事脸色更难看了。
就在气氛紧张时,坑里突然传来“咔嚓”一声轻响。
一个衙役的铲子碰到了什么东西——不是石头,是木头。
“有东西!”衙役喊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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