鬼市的传闻,是小凳子从老鼠那儿听来的。
确切地说,是他偷听到两个来送菜的老太监闲聊,说西城根儿半夜有集市,卖的都是宫里流出来的“好东西”,价格便宜得吓人。他回头喂小灰老鼠时顺嘴说了,结果老鼠当晚就叼回来半块绣着听竹苑标记的帕子——脏兮兮的,但针脚和布料眼熟得可怕。
“采女!咱们的东西被偷了!”小凳子举着帕子冲进书房时,甄笑棠正在和周婉仪算账。
账本上明明白白写着:本月售出棉帕三百方,库存一百方。可小凳子手里的这块,既不是售出清单上的,也不是库存里的——因为库存帕子角上都绣了暗记,这块没有。
“不是偷的。”甄笑棠接过帕子仔细看,“是仿的。你看这针脚,比柳儿她们粗;这棉布,比咱们的薄;这染料……”她凑近闻了闻,“有股怪味,像是劣质染料。”
周婉仪脸色难看:“有人仿造听竹苑的东西,在鬼市低价售卖?”
“不止。”小凳子又掏出一块小香囊,“这个也是!说是咱们的‘醒神茶香囊’,卖五十文一个——咱们卖二百文呢!”
甄笑棠拆开香囊,里面是些碎茶末,混着干草,别说醒神了,不呛人就不错了。
“走,看看去。”她拍板。
当晚子时,西城根儿。
说是“鬼市”,其实就是一片废弃的瓦砾场。月光惨白,几十个摊位点着昏黄的油灯,人影绰绰,压低的交谈声像鬼语。卖的东西五花八门:生了锈的刀剑、缺口的瓷器、泛黄的书画,还有……成堆的“听竹苑”货品。
甄笑棠几人穿着深色衣服,脸上抹了灰,混在人群里。小凳子怀里揣着小灰,老鼠鼻子一动一动,显然被各种奇怪气味熏得够呛。
第一个摊位摆着“听竹苑七彩棉被”,要价一两银子——正品卖五两。摊主是个独眼老汉,正唾沫横飞地吹嘘:“宫里流出来的!太后盖过的同款!你看这金边,纯金的!”
甄笑棠凑近一看,乐了——那“金边”是用铜粉刷的,掉色掉得厉害,蹭一手黄。
“老伯,”她故意粗着嗓子,“这被子里填的什么?这么硬。”
“当然是上等棉花!”独眼老汉拍着胸脯,“不信你摸摸!”
甄笑棠伸手一摸,手感像塞了稻草。她扯开一道缝线——好家伙,里面是碎布头混着芦苇絮。
“你这……”她刚要说话,周婉仪拉了她一把。
第二个摊位更绝,卖“听竹苑醒神茶饼”,十文钱一块。摊主是个胖大婶,见人就说:“宫里特供!皇上喝了都说好!”
甄笑棠拿起一块闻了闻,一股霉味。她掰开一点,里面竟然有砂子。
“大婶,这茶饼怎么长毛了?”
“那是茶霜!金贵着呢!”胖大婶瞪眼,“不买别碰!”
一圈转下来,甄笑棠气笑了。鬼市上“听竹苑”的货品琳琅满目:棉帕、香囊、茶饼、面膜、甚至还有“金边棉花”——用黄颜料染的,遇水就掉色。
“这哪是仿冒,这是砸招牌啊。”周婉仪低声说。
“不止砸招牌。”甄笑棠拿起一个绣着歪歪扭扭“听竹苑”字样的荷包,“这是想坏了咱们名声,让客人买了劣质货,以为咱们就这水平。”
正说着,旁边传来争吵声。
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举着块茶饼,对摊主说:“我前日在听竹苑买的不是这个味儿!你这是假的!”
摊主是个刀疤脸,凶神恶煞:“放屁!这就是听竹苑的货!爱买买,不买滚!”
书生气得脸通红:“我要报官!”
“报官?”刀疤脸冷笑,“你报啊!看官差来不来这鬼市!”
眼看要起冲突,甄笑棠走过去,挡在书生前面:“这位大哥,你这茶饼确实不对。真的醒神茶饼闻着有茶香,掰开有光泽。你这个……”她拿起一块掰开,“里面都发黑了,怕是变质了。”
刀疤脸盯着她:“你谁啊?多管闲事!”
“我就是听竹苑的人。”甄笑棠摘下兜帽,“专程来打假的。”
周围瞬间安静,所有摊主和客人都看过来。
刀疤脸脸色一变,但马上又梗着脖子:“你说你是你就是?我还说我是皇上呢!”
甄笑棠从怀里掏出御赐皇商的令牌——金灿灿的,在月光下反光。
“认得这个吗?”
鬼市混的人哪有不认得御赐令牌的?刀疤脸腿一软,“扑通”跪下了:“小、小的有眼不识泰山……”
“货从哪儿来的?”甄笑棠问。
“从、从一个姓萧的老板那儿批的……”刀疤脸哆嗦着说,“他说是听竹苑的次品,便宜处理……”
萧?甄笑棠和周婉仪对视一眼。
“萧老板长什么样?在哪儿?”
“不、不知道……每次交易都在城外土地庙,他蒙着脸,只露眼睛。”刀疤脸哭丧着脸,“他说有多少要多少,先给三成定金,货到付余款……”
“他找你多久了?”
“半、半个月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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