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从何时起,苏晓晓发现自己书包侧袋里的零食悄悄变了样。
那些包装花哨、口感浓烈的进口零食逐渐变少,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成分更简单、味道更纯粹的食物。她甚至能精准地说出林晚偏好哪种硬度的曲奇,接受何种甜度的巧克力。
周一下午,她习惯性地将一包海苔杏仁塞到深陷题海的林晚手中。林晚接过,自然地拆开,吃了一颗,然后继续演算,整个过程流畅得如同一个被设定好的程序。
怎么样?苏晓晓忍不住问,带着点实验成功的期待。
林晚从草稿纸上抬起头,推了推眼镜,给出专业评价:海苔的咸香与杏仁的油脂感搭配均衡,口感层次丰富,且无明显人工添加剂的味道。可以纳入常规补给清单。
苏晓晓满意地笑了,像一位成功驯化了挑剔味蕾的饲养员。
而林晚对苏晓晓的反向驯化也在无声中进行。她不再试图用复杂的营养学公式说服苏晓晓,而是直接行动。当苏晓晓对着麻辣薯片流口水时,林晚会默默递过去一盒切好的水果;当她抱怨熬夜脸色差时,第二天桌上就会出现一瓶温热的红枣枸杞茶。
最初,苏晓晓会抗议:晚晚,这个太健康了,没有灵魂!
林晚只是看着她,用那种纯粹的、不容置疑的眼神:你的身体需要。
几次之后,苏晓晓竟也开始觉得,那杯寡淡的茶喝下去,胃里确实舒服很多。
周三下午,林晚在教学楼的天台上复习功课。这里很少有人来,是她最喜欢的学习场所之一。当她抬起头休息时,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楼下艺术教室的窗边。
林知遥和周屿正坐在靠窗的位置。林知遥低着头,专注地翻阅着一本厚重的艺术画册,修长的手指偶尔轻抚过页面;周屿则在一旁的笔记本上写着什么,姿态放松。午后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,在他们身上洒下一层柔和的光晕,构成一幅安静而美好的画面。
林晚注意到林知遥手中画册的封面——还是那本康定斯基的作品集。这个发现让她有些意外。在她有限的认知里,康定斯基的抽象艺术强调点、线、面的音乐性与精神性,其内在的秩序感与数学中的函数图像、拓扑结构有着奇妙的、超越表象的共通之处。她从未想过,会在一个看似与之毫无交集的同学手中看到这本书。
就在她因为这意外的发现而微微出神的瞬间,原本低着头的周屿忽然抬起头,视线恰好与来不及收回目光的林晚对上。那目光温和,却带着一种了然的穿透力。林晚心中一惊,像是做坏事被当场抓住的孩子,慌忙收回视线,抱着书本转身就走。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失控地加速,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,连手指都因为紧张而不自觉地收紧。
走在回教室的路上,秋日凉爽的风迎面吹来,却吹不散她心头的躁动与那片滚烫的温度。那个画面依然清晰地印在脑海里:阳光下的窗边,专注的侧脸,还有那本打开的、充满未知隐喻的画册。她不明白,为什么仅仅是看到同年级的同学,一个与她看似处于完全不同世界的人,就会产生如此强烈且不受控制的生理反应?这个问题的复杂程度,已经远远超出了她所能理解和解决的所有数学难题。
周五的放学铃声总是带着一种解放的喜悦。同学们像潮水般涌出教室。苏晓晓慢吞吞地收拾着书包,看着窗外逐渐西沉的落日,脸上明媚的笑容淡去,染上一丝微不可察的落寞。
她挽住林晚的胳膊,把脸靠在她单薄的肩膀上,开始假哭:呜呜呜……晚晚,又到周末了,我离不开你啊——
林晚的身体习惯性地僵硬了一下,但这次很快放松下来。她认真思考了两秒,然后用一种解决问题的口吻说:
我也离不开你,晓晓。
苏晓晓立刻抬起头,眼睛亮晶晶的,带着期待看着她。
林晚推了推眼镜,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,却说出了一句让苏晓晓心跳加速的话:
要不,你跟你爸爸说一声,这个周末不回去了吧?
苏晓晓强压住内心的狂喜,故意扭捏起来:这……这怎么好意思,太麻烦叔叔阿姨了。
林晚摇了摇头,语气笃定:不麻烦。我父母早就想见见你这个……她顿了顿,似乎在搜寻合适的词汇,最终用了苏晓晓曾自称的,……行侠仗义的奇女子了。
苏晓晓先是一愣,随即,无法抑制的、灿烂的笑容在她脸上绽放开来。她用力抱了一下林晚,声音里充满了真实的快乐:晚晚!你学坏了!都会调侃我了!……那我就不客气啦!
夕阳的余晖将她们相拥的身影拉得很长。对苏晓晓而言,这不仅仅是一个周末的邀约,更是她冰冷世界里,一扇通向温暖的门,被郑重地打开了。
就在苏晓晓沉浸在喜悦中时,她的手机屏幕亮起。是陈浩发来的消息,依旧简洁:
【明天降温,记得加件外套。】
苏晓晓看着这条没头没尾的关心,想起球场上那些不经意的视线,图书馆里的,心里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。他的守护总是这样,沉默而坚持,像一道淡淡的影子,始终跟随,却从不逾越。
她简单回复:【知道了,谢谢。】
对方很快回了一个【嗯】。
苏晓晓收起手机,重新挽住林晚的手臂。此刻,她的心里被两种不同的温暖填满——一种是林晚家那种直接的、包容的、充满烟火气的温暖;另一种,是陈浩这种沉默的、保持距离却始终存在的守护。
走吧,晚晚。她笑着说,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轻快,我们去你家。
林晚点点头,被她拉着向前走去。
夕阳将她们的影子投在校园的小路上,交织在一起,仿佛预示着这个周末,将是一段全新故事的开始。而对苏晓晓来说,这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周末,更是她冰冷世界里,照进来的第一束真正温暖的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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