吃过早饭。
陈强拜别爷爷奶奶回陈家村,背着鼓囊囊的帆布包,里面塞满了陈功林配的活血草药。
李先霸左手拄着根毛竹杖跟在后面,点地时发出“笃…笃…”的闷响。
那畸形右手软绵绵地垂在袖口外,随着蹒跚的步子晃荡,像条被抽了骨的死蛇。
“小子,”老头嘶哑的声音突然割破晨雾,“想学拳不?”
陈强脚步一顿,没回头:“您这手还能教?”
“教得了!”李先霸的眼珠猛地迸出精光。
“字门拳重的是步法身法!桩如根!身如龙!手是咬人的牙!”
他竹杖“啪”地戳进泥地,溅起几点湿泥:“老子眼没瞎!心没瞎!”
日头爬过东边山梁。
水泥路蜿蜒穿过大片稻田,青翠的禾苗在晨风里翻起细浪。
李先霸突然停步,竹杖“咚”地杵进田埂软泥:“蹲马步!现在!”
陈强愕然转身。
“腰沉!膝扣!脚趾抓地!”老头厉喝炸耳。
“练拳先练桩!站不稳就是挨打的沙包!”
陈强深吸一口气,依言沉腰屈膝,双脚分开与肩同宽。
腿肚肌肉瞬间绷紧,微微颤抖。
李先霸竹杖“啪”地抽在他膝弯外侧!
“软脚虾!膝内扣!挺直!”
杖尖点地,飞快地画出一个圆:
“想象脚底生根!吸地气!涨丹田!气沉下去!不是憋在喉咙眼!”
陈强咬牙,额角青筋暴起。
晌午,陈家小院飘出炊烟,飘出饭菜的香气。
毛春香端出一海碗蒸茄拌辣酱,紫亮的茄条油润,裹着艳红的辣酱。
李先霸独坐条凳,畸形的双手蜷缩在膝上,像一对僵死的鸟爪。
陈茂国递过一双竹筷:“老哥,乡下粗饭,凑合吃。”
老头颤巍巍伸出相对好些的左手,三指笨拙地夹住筷子,抖得如同风中落叶。
他试图去夹碗里的茄条,筷子却抖得夹不住,菜汤溅在斑驳的桌面上。
陈强舀了一大勺蒸茄,扣进他碗里:“您尝尝,自家菜园种的,养筋骨。”
李先霸瞥了他一眼,低头,就着碗沿扒拉一口。
茄肉入口即化,滑嫩如凝脂,一股清甜混着霸道的辣香在舌蕾炸开!
更奇异的是,一股温热的暖流顺着喉咙滑下,瞬间涌向四肢百骸!
淤塞多年的左腕僵筋,竟像被温水浸泡,微微发胀!一丝微弱的麻痒感,从断筋深处渗出!
他猛地抬头,眼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,死死盯住陈强:“这菜哪块地种的?!”
“后院菜地。”陈强面不改色,又夹了一筷子红椒酿肉放他碗里,“多吃点,养人。”
饭后,陈强喊来立新和建平。
“搭个屋!菜园东头!给李师父住!要快!”
四人抄起斧头、锯子在小院忙活起来。
立新脱了褂子,露出精壮的上身,古铜色肌肉在阳光下油亮。
他抡起开山斧,碗口粗的杉树“咔嚓!咔嚓!”应声而断!木屑飞溅!
陈茂国、彭建平架起大锯,“嚓嚓…嚓嚓…”的锯木声此起彼伏。
陈强挥锹夯实地基,泥土被拍得砰砰闷响。
李先霸拄着竹杖在一旁监工,杖尖精准地点着地面:
“柱坑!再深半尺!冻土层要破开!”
“墙板!榫卯咬死!缝隙超一指宽,冬天灌风冻死狗!”
“屋顶!斜度再大点!泄雨!不然夏天闷成蒸笼!”
日头西沉。
一座十平米的小屋在菜园东头拔地而起。
单间,开一扇小木窗,正对着五亩青翠欲滴的菜园。
木头散发着的清香,屋顶铺着厚厚的茅草。
陈强抱来一床的棉被铺在木板床上。
李先霸拄杖进屋,环视一周,没说话,只伸出那只能动的左手,在门框上重重摩挲了一下。
晚饭,毛春香特意炒了一大盆红椒炒肉。
肥瘦相间的野猪肉切成片,拌上辣椒段一起炒。
辣香霸道地冲入鼻腔,勾得人涎水直流。
李先霸连扒了三碗糙米饭!
让他心惊的是,淤堵僵死的右肘关节,竟隐隐传来一丝久违的温热感!
他盯着窗外菜园沉沉的夜色,喉结上下滚动,眼底燃起两簇幽暗的火苗:
“明早寅时末,菜园田埂集合。迟到…杖十下!”
凌晨五点,菜园还笼罩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。
李先霸如一根枯松,拄杖立在田埂上,纹丝不动。
陈强、陈立新、彭建平三人踏着露水飞奔而来。
“迟三息!”老头的声音冰冷如铁,竹杖“啪”地一声脆响,抽在陈强小腿肚上!
陈强闷哼一声,小腿瞬间浮起一道红痕!
“战场瞬息!够你死三回!”李先霸厉喝炸破寂静,“摆架!”
三人不敢怠慢,慌忙在田埂上摆开。
“两脚同肩宽!双膝微曲!沉肩!坠肘!含胸!拔背!”
竹杖如毒蛇,飞快点过三人腰、膝、肩、肘。
“字门拳根基——子午桩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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