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82年六月，东北红旗公社的峻丰养殖场里，两匹半岁的梅花鹿正围着石槽撒欢。这两头小家伙是去年腊月养殖场的母鹿一胎双生，一灵一憨，养殖场专门从邻村请了有养鹿经验的老李来照料，成了场里最受待见的宝贝。
灵的那只叫雪点，浅褐皮毛上的白斑像晕开的碎雪，头顶两截嫩角裹着细密绒毛，碰一下就机灵地缩脖子。它性子机警，老李撒下苜蓿和豆饼碎，它总先低头嗅半晌，确认没异样才肯下嘴，还会绕着石槽转一圈，警惕地看看四周。
憨的那只叫憨娃，圆滚滚的身子像揣了小皮球，白斑比雪点淡些，软乎乎贴在身上，嫩角长得矮半截还微微歪斜。它性子钝得很，见着吃食就猛冲过去，脑袋扎进石槽里狼吞虎咽，嘴角沾满碎屑也不管，偶尔踩进石槽边的积水坑，溅一身泥也只是晃晃脑袋，依旧埋头猛吃。
老李每日天不亮就来养殖场，先挑井水把石槽刷得干干净净，再按配比拌好草料——苜蓿要切得细碎，豆饼得碾成粉末，掺着少量麦麸，这是他养鹿多年的老法子。雪点总在老李干活时凑在栏边，用鼻子轻轻蹭他的手背，像是打招呼；憨娃则跟在后面，好奇地用脑袋顶老李的裤腿，被老李笑着推开，也不恼，转头就去蹭雪点。
养殖场的后院圈着一片开阔的草地，正午日头不烈时，老李就打开栅栏，让俩小家伙进去活动。雪点总走在前面，小蹄子踩着青草，时不时低头啃两口，还会停下回头等憨娃。憨娃总被路边的野花吸引，落在后面啃得津津有味，雪点就会折回来，用小犄角轻轻顶顶它的屁股，喉咙里发出细细的呜咽声，像是在催它跟上。
六月的雨来得急，午后一阵雷阵雨突然砸下来，养殖场的石棉瓦棚顶噼啪作响。雪点最先察觉不对，抬头叫了两声，转身就往棚子跑，跑两步还不忘回头望。憨娃吓得耳朵贴在脑袋上，跌跌撞撞地跟着跑，半路被草地上的木栅栏绊倒，摔了个嘴啃泥。雪点立刻停下脚步，跑回去用鼻子蹭蹭它的后背，等它爬起来，才一起踩着泥水躲进棚子。
老李冒雨赶来检查，见俩小家伙浑身湿漉漉地挤在一起，赶紧拿来干稻草铺在地上，又烧了温水给它们擦拭皮毛。雪点乖乖站着不动，还会用脑袋轻轻蹭老李的胳膊；憨娃则黏着雪点，把脑袋往它颈窝里拱，雪点也低下头，用舌头舔着憨娃身上的泥点。
傍晚雨停，天边挂起彩虹，养殖场的草地上沾满水珠，泛着清新的青草香。俩小家伙在草地上撒欢，雪点跑在前头，憨娃跟在后面追，偶尔撞到一起，就互相蹭蹭脑袋，又接着往前跑。老李坐在养殖场的门槛上抽着烟袋，看着这一幕，心里盘算着：等这俩小家伙再长些，鹿茸能卖个好价钱，养殖场的日子也能更红火。
黑土地的风拂过养殖场，带着草料的清香，雪点和憨娃一灵一憨，在老李的照料下，在1982年的时光里，黏着彼此长大，成了养殖场里最鲜活的光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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