淋浴区的门也是关着的。
他伸出手,手指有些颤抖,触碰到那冰凉的、带着水汽的磨砂玻璃。轻轻拉开。
“吱呀——”
老旧的滑轨发出干涩的摩擦声。
里面,是那个老式的、铸铁的淋浴花洒。莲蓬头垂着,指向布满污垢的地漏。
此刻,一滴暗红色的、粘稠的液体,正悬挂在莲蓬头的一个出水孔上。
积聚,饱满,拉长。
然后,承受不住重量。
嘀嗒。
落向下方的地漏。
在那暗红色的水滴坠落的轨迹旁,淋浴区内侧的白色瓷砖墙上,同样用那种暗红色的、粘稠的液体,涂抹着更多凌乱的字迹。密密麻麻,层层叠叠,几乎布满了整面墙。全是同样的话:
救救我。
救救我。
救救我。
字体大小不一,笔画扭曲,透出一股疯狂的、绝望的气息。
陈默的胃部一阵翻搅,他捂住嘴,强忍着没有吐出来。他踉跄着退后,撞在洗手池上,腰部传来一阵钝痛。他猛地回头再看那面镜子,镜面上那三个血字,在水汽中仿佛活了过来,边缘似乎在缓缓蠕动。
三
他再也顾不上其他,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卫生间,冲过黑暗的客厅,一头撞进自己的卧室,“砰”地一声甩上门,背靠着门板剧烈地喘息。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的睡衣,额前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。
门外,那该死的滴水声,穿透了门板,依旧清晰可闻。
嘀嗒。
嘀嗒。
……
第二天早上,阳光透过没有拉严的窗帘缝隙,在地板上投下一条亮黄色的光带。陈默坐在床沿,眼窝深陷,眼下两团浓重的青黑。他几乎一夜未眠,耳朵里全是那挥之不去的滴水声,和镜子上那三个血字的幻影。
他拿出手机,手指在屏幕上悬停片刻,最终还是点开了浏览器。在搜索框里,他输入了这栋房子的地址,加上关键词“死亡”、“事件”。
页面的加载圈转了很久。然后,弹出来几条本地新闻的链接,时间都是大约半年前。
他的手指有些发凉,点开了其中最上面的一条。
标题触目惊心:“XX路独栋住宅发生惨案,一家三口离奇死亡”。
报道的内容很简略,官方口吻,语焉不详。只说半年前,在该住宅的卫生间内,发现三名死者,系房主夫妇及其年幼的女儿。初步排除外力入侵,具体死亡原因仍在调查中。报道的配图是房子外部拉警戒线的照片,就是他此刻身处的这栋楼。
他的目光死死盯在其中的一行字上:
“……据称,最早发现异常的邻居,是在凌晨时分听到该住宅卫生间持续传来异常的滴水声,敲门无人应答后报警。警方破门进入后,在卫生间发现三名死者,同时确认卫生间确有水龙头未完全关闭,存在滴水现象……”
“嘀嗒。”
一声极其轻微,但清晰无比的水滴声,仿佛就在他耳边响起。
陈默猛地抬头,惊恐地望向卧室门的方向。
门外,客厅里静悄悄的。
阳光明亮得有些刺眼。
但那冰冷的、粘稠的恐惧,已经像藤蔓一样,缠绕上他的心脏,并且,正在缓缓收紧。
他知道了。
那滴水声,那血字……不是开始。
而是延续。
是半年前那场未曾散尽的绝望与恐怖,在这个空间里留下的回声。而现在,这回声,找上了他。
白天剩下的时间,陈默过得浑浑噩噩。阳光虽然明亮,却无法驱散他骨子里透出的寒意。他试图整理昨天匆忙搬进来、还堆在客厅角落的纸箱,但手指触摸到那些冰冷的胶带封口时,总会产生一种错觉,仿佛下一秒就会摸到某种粘稠的、暗红色的液体。他强迫自己动作,把书籍、杂物一件件拿出来,归类,摆放。动作机械,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忙碌,试图用身体的疲劳掩盖精神的紧绷。
眼睛却不听使唤,一次次瞟向那扇紧闭的卫生间门。
它静静地立在那里,普通的白色木门,金属把手在阳光下反射着微光。和昨夜那个渗出黑暗与绝望的入口判若两地。但他知道,那平静只是假象。嘀嗒声和血字像烙印,深深刻在了他的视网膜和耳膜上。
四
傍晚时分,他终于无法再忍受这种无声的折磨。他需要答案,或者说,他需要确认自己不是彻底疯了。他再次站在了卫生间的门口。这一次,他没有犹豫,直接推开了门。
灯亮起。
一切如常。
洗手池是干的,水龙头紧闭。镜子上昨晚那触目惊心的血字消失得无影无踪,只留下水银剥落的斑驳和一层薄薄的灰尘。他走近,用手指抹过镜面,指尖只沾到一点灰。没有水汽,更没有血。
淋浴区的地面也是干的,瓷砖墙壁恢复了原本的、带着岁月痕迹的白色。那些密密麻麻、写满疯狂的“救救我”,仿佛从未存在过。
太干净了。
干净得诡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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