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冷、潮湿、混杂着淤泥腐殖质和血腥气的触感,将林枫从无尽的黑暗与破碎的剧痛中拉扯出来。
意识如同沉入万丈寒潭的石头,艰难地向上浮沉。每一次试图凝聚思维,都引来神魂撕裂般的抽痛。身体仿佛不再属于自己,每一寸骨骼、每一条经脉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,尤其是左肩胛下方被“幽冥血咒”侵蚀过的区域,即便咒力已被混沌熔炉暂时压制,那股阴寒蚀骨的残余痛楚依旧盘踞不去,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生机。
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,视线模糊了好一阵,才勉强聚焦。
天空是灰蒙蒙的,如同蒙着一层永远擦不干净的灰尘。稀疏的、叶片带着不健康黄斑的怪树歪斜地生长在周围。他正躺在一片半湿半干的泥泞洼地里,身下是冰冷的淤泥,半个身子几乎都陷在其中。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雾气,比黑水泽核心区域稀薄许多,但依旧带着那股令人作呕的幽冥死气的余味,只是浓度大减,不再具备强烈的侵蚀性。
这里……是黑水泽的外围?
林枫艰难地转动脖颈,环顾四周。没有高耸的骸骨祭坛,没有贯通天地的暗红光柱,也没有那令人窒息的圣使威压。只有死一般的寂静,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、不知名虫豸的低微鸣叫。
他还活着。
这个认知并未带来多少喜悦,反而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沉甸甸的压力。他清楚地记得最后那一刻——混沌星璇与幽冥鬼爪的惊天碰撞,星陨剑脱手飞出,全身骨骼碎裂般的剧痛,以及……那枚得自父母遗物的“辰”字铁片骤然亮起的星光,和随之而来的、天旋地转的空间传送。
是那铁片救了他。
林枫下意识地想要移动手臂,去摸索怀中,却牵动了全身的伤势,顿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,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。他闷哼一声,强行压下喉咙口翻涌的血腥气,内视己身。
情况糟糕到了极点。
气海近乎干涸,那原本奔腾如江河的混沌星力,此刻只剩下几缕细若游丝的能量在黯淡无光、布满裂痕的经脉中艰难游走。丹田内的气海旋涡旋转缓慢,几乎停滞,规模缩小了数倍,仿佛随时都会崩溃。神魂之力更是萎靡不堪,识海一片混沌,感知范围被压缩到了周身不足十丈,且模糊不清。肉身更是惨不忍睹,多处骨骼裂纹,内脏移位,肌肉纤维大面积撕裂,皮肤表面布满干涸的血痂和新的渗血点。
若非混沌熔炉在最后关头护住了他的心脉和灵魂本源,并在昏迷中依旧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自行运转,炼化着空气中稀薄的能量和体内残存的药力维系着一线生机,他早已魂飞魄散。
“咳咳……”林枫咳出几口带着内脏碎片的黑血,挣扎着,用尽全身力气,才勉强靠着背后一棵歪脖子树坐起身来。这个简单的动作,几乎耗尽了他刚刚凝聚起的一点气力。
他首先确认了那枚“辰”字铁片。铁片依旧静静躺在他贴身的内袋里,触手冰凉,上面的“辰”字光华内敛,恢复了之前的古朴无华,仿佛之前那引动传送的璀璨星辉只是幻觉。但林枫能感觉到,铁片内部似乎消耗巨大,灵性陷入了深度的沉睡。
接着,他心中一沉。
星陨剑不见了!
他急忙四下扫视,泥泞的地面上除了他自己的拖痕,并无长剑的踪迹。那柄在他最危难时刻苏醒,助他斩敌、护他神魂的古剑,竟在最后的传送中失落了!
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和焦急涌上心头。星陨剑不仅是强大的神兵,更与他神魂相连,是星辰阁传承的象征,也是寻找父母的重要线索。失落于此,如同断他一臂。
“必须……找回它……”林枫咬牙,试图凝聚神识向外探查,但神魂的剧痛让他瞬间放弃。以他现在的状态,连站立都困难,更别说在这茫茫沼泽中寻找一柄剑了。
当务之急,是活下来,恢复哪怕一丝行动能力。
他艰难地从须弥戒中取出几个玉瓶。幸好,须弥戒并未在空间传送中损毁。但里面的丹药已然不多,高品质的疗伤药在之前的连番血战中早已消耗殆尽,只剩下几瓶效果普通的回元丹和止血散。
他毫不犹豫地将所有丹药吞服下去,药力化开,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流,滋润着干涸的经脉,但相对于他沉重的伤势,无异于杯水车薪。
“不够……远远不够……”林枫脸色苍白,感受着丹药之力迅速被创伤吞噬,心中凛然。按照这个速度,就算没有敌人追来,他可能也会因为伤势过重而慢慢耗死在这片荒芜之地。
他再次将希望寄托于混沌熔炉。意识沉入识海,那尊原本凝实、光华流转的熔炉,此刻也变得黯淡无光,炉身上布满了细密的裂纹,尤其是炉盖处,一道明显的裂痕触目惊心。炉心的混沌火种缩小到了几乎看不见的程度,微弱地摇曳着,仿佛随时都会熄灭。
强行引动熔炉本源对抗圣使,代价巨大。
林枫尝试以意念沟通熔炉,催动《混沌吞天诀》。功法运行得极其晦涩,如同生锈的齿轮,每运转一周天都带来钻心的疼痛,吸收炼化外界元气的效率低得令人发指。这片区域的天地元气不仅稀薄,而且混杂着幽冥死气的残余,需要经过熔炉艰难地提纯,才能转化为一丝可用的混沌星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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