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辰闭着眼，呼吸慢慢变得平稳。宋茜坐在不远处，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盹，最后靠在石块上睡着了。他没再动，也不敢动。体内的经脉像是被冻住了一样，寒气顺着脚底往上爬，每走一寸都像有针在扎。
他想运功逼寒，可灵力刚到胸口就卡住了。膻中穴发紧，像是被人用手死死按住。风从外面吹进来，带着北冥特有的冷腥味，阵法残存的符纸哗哗响，碎裂的纹路里渗出白霜。
就在这时，声音来了。
不是喊他，也不是靠近的脚步，是一段笛音。
很轻，像叶子被风吹起时擦过石头的声音。那音调一起，周围的空气好像变了。寒气没有退得很快，但不再往身体里钻了。
叶辰睁开眼，看见十步外的林边站着一个人。
是邱淑珍。
她站在一棵枯树旁，手里捏着一片青色的叶子，贴在唇边吹。没有乐器，就是一片普通的叶子，可吹出来的音却稳得很，一个音接一个音，不急也不乱。
叶辰记得她以前不是这样的。
早年在南渊见过一次，她弹琴给宗门助兴，结果琴弦突然断了。那时候他还以为是法器出了问题，后来才知道，是因为看到了他。心绪一乱，音就断。
再后来，她在桃林错奏一曲，引出瘴气，差点伤了同门。也是他出手救下的。
那时的她，一见他就手抖，一动情就走音。
可现在不一样了。
这笛声平缓，干净，每一个音都落在该落的地方。风吹过来，她的发丝飘起，手指稳稳地压着叶片边缘，气息绵长。
叶辰忽然明白过来——她是把喜欢他的那种情绪，炼进了音律里。
不是压抑，也不是逃避，是把它变成了力量。
笛音扫过地面，霜痕开始融化。那些原本冻结在符文缝隙里的冰粒，一颗颗化成水珠滚落。寒气被一点点推开，最先回暖的是命门位置，一股暖流顺着脊椎往上走，直到后颈。
他忍不住低声道：“原来……你是这样渡自己的劫。”
声音不大，但邱淑珍的手指顿了一下。
她没停下，只是把叶笛的角度微微一转，让音波正对他的背脊。那一瞬间，叶辰感觉堵在膻中的那股滞涩松开了，灵力终于能缓缓流动。
暖意从背后扩散开来，像是有人用温热的手掌轻轻揉着旧伤。他闭上眼，深吸一口气，再吐出来时，嘴里不再是白雾。
他知道这是谁给的。
不是丹药，不是符咒，也不是什么高深秘法，就是一段笛子一样的声音，从一片叶子上传来。
他睁开眼，看着远处那个安静的身影，忽然笑了下。
“谢谢你，淑珍。”
这一句说完，林边的人垂下了头。她没应话，也没走近，只是指尖轻轻一颤，叶笛的尾音拖得更长了些，像是一声回应。
然后她抬起头，望了过来。
两人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对视。没有说话，也没有动作，可有些东西已经传过去了。
叶辰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软了一下。
之前宋婉儿烧纸鹤，张靓影撕画像，宋茜抱着他哭着求一个名分……她们都太痛了，他也跟着难受。他不是铁石心肠，可他不能回应所有人。
他只能扛着这些情感往前走，走得越来越累。
但现在不一样。
邱淑珍没有要他回应，也没有靠得太近。她就在那里，吹一段笛子，帮他把寒气赶走，仅此而已。
这份情意沉甸甸的，却不压人。
他看着她，认真地说：“你的情意，我收到了。”
邱淑珍抿了抿嘴，终于开口：“只要你安好，便是我心之所向。”
她说完这句话，便不再吹了。手中的叶笛轻轻落下，被她收进袖中。她转身准备离开，脚步很轻，像是怕惊扰这片刚回暖的空气。
叶辰看着她的背影，忽然想起什么。
他伸手摸了摸怀里的护心丹。
之前它一直冰凉，毫无动静。可现在，它有点温。
不是烫，也不是剧烈跳动，就是淡淡的暖，像晒过太阳的石头。
他低头看了眼膝边——那片之前掉落的桃花瓣还在，被风吹得微微颤动。他没去捡，只是把手覆在上面，轻轻盖住。
邱淑珍走到林子边缘时停了一下。
她没回头，但站了几息时间。晨雾在她身边流动，把她整个人裹住。然后她抬手，摸了摸自己的嘴唇。
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牙印，是刚才咬住叶笛时留下的。她碰了一下，收回手，继续往前走。
身影渐渐融入雾中，最后消失不见。
风彻底停了。
阵法残迹上的霜全部化成了水，顺着裂缝往下流。布条还挂在旗杆上，不再乱甩，而是安静地垂着。天空依旧阴沉，但东边已经有了一点微光。
叶辰坐着没动。
他体内的寒气清得差不多了，经脉虽然还是疼，但已经能运转一丝灵力。他试着把手放在膝盖上，掌心朝上，感受体内气息的走向。
比之前顺了很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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