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市散去的第三天傍晚，苏晚正在院子里清点布料。
五百元的收入让她有了底气。她又进了三十件的料子，这次颜色更丰富。墨绿、砖红——这些颜色挑人，但穿好了显气质。她想试试小城的审美边界。
“晚晚，这颜色会不会太深？”奶奶摸着墨绿色的确良。
“试试看。”苏晚将布料对着天光，“三十岁往上的女同志，可能喜欢稳重些。”
正说着，院门被敲响了。
声音很重。苏晚放下布料去开门，手刚碰到门栓，就听见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：
“苏晚，开门！”
是李伟。
苏晚的手停在门栓上。隔着门板，能听见粗重呼吸，鞋子在地上蹭的不耐烦动静。
“我知道你在家！”李伟拍门，木板砰砰响，“开门！咱们聊聊！”
苏晚深吸气，转身对奶奶做“别出声”手势。老人脸色发白。
“李伟，我们已经没什么可聊。”苏晚隔着门，声音尽量平稳，“请你离开。”
外面静了一瞬，然后冷笑：“哟，现在有钱了，架子大了？我听说你一件衬衫卖二十五，一天能卖好几百？苏晚，你可别忘了，咱们差点就成了夫妻——”
“从来就没有这回事。”苏晚打断，“那是你和我婶婶一厢情愿。我不可能跟你有任何关系。请你离开，否则我报警。”
“报警？”李伟怪笑，“你报啊！我就在这儿站着，又没进去，警察能怎么着？苏晚，你这生意做这么大，总得有个男人护着吧？你看我怎么样？以前是我不懂事，现在我改好了——”
话音未落，院外传来另一个声音。
“她说了，让你离开。”
是陆衍。
苏晚的心落回实处。她拉开门栓，将门开一条缝。陆衍身形挺拔，那种从部队里带出的气场，让李伟下意识后退半步。
“你、你谁？”李伟梗脖子，眼神却虚。
“我是谁不重要。”陆衍声音很平，“重要的是，她让你离开。你听不见？”
李伟脸上横肉抽动。他蹲了几个月，出来就听说苏晚发了财，本想借着“情分”沾光，没想到碰上个硬茬。
“我跟苏晚说话，关你什么事？”他试图壮声势，“你算老几？”
陆衍没接这话，只是往前走一步。这一步平常，但李伟又退一步，后脚跟磕青石板，差点踉跄。
“现在走，还是等警察来？”陆衍问得简单。
巷口有邻居探头。李伟脸上挂不住，恶狠狠瞪苏晚一眼：“行，你有本事！咱们走着瞧！”
他撂下狠话，转身走了，步子迈得很大，像要找回面子。
陆衍没追，站在原地，直到李伟消失巷口，才转身看院门。
苏晚把门完全打开。
“你没事？”他问。
“没事。”苏晚摇头，侧身让开，“进来坐坐？”
陆衍犹豫一瞬，迈进院子。奶奶端了凳子出来，又去倒水。
“谢谢您。”陆衍接过杯子，没坐，只是站着，“他常来？”
“这是第一次。”苏晚在他对面坐下，“出来没多久，可能听说我生意还行。”
“你以后晚上别一个人去夜市。”陆衍说，“收摊时，我送你。”
“太麻烦你。”苏晚下意识拒绝。
“不麻烦。”陆衍说得很自然，“顺路的事。”
奶奶在一旁听着，这时开口：“小陆啊，真是多谢你了。晚晚这孩子，就是太要强……”
“奶奶。”苏晚轻声打断。
老人没再说，起身去了厨房。
苏晚看着陆衍，他端着水杯，目光落在新进布料上。
“这些料子不错。”他说。
“想试试新颜色。”苏晚起身，展开墨绿布料，“你觉得这颜色会有人买？”
陆衍细看：“会。但可能不是夜市主要客群。”
“我也这么想。”苏晚点头，“所以我打算……白天也试试。”
陆衍看她。
“不是租店面。”苏晚先解释，“夜市都是年轻姑娘，但白天逛街的还有上班女同志、年纪大些的阿姨。她们可能更喜欢稳重颜色。”
这想法在她脑子里盘桓几天。夜市生意虽好，但客群单一。
“需要帮忙？”陆衍问。
“暂时不用。”苏晚笑笑，“我先自己试试。不过……”
她顿了顿：“如果李伟再来，可能真得麻烦你。”
“随时。”陆衍说。
两个字，沉甸甸。
那晚，苏晚睡得不安稳。
梦里反反复复是前世片段——李伟醉醺醺踹门，婶婶在旁边煽风点火，她缩在墙角，身上没有一处不疼。醒来时天还没亮，她坐在床上，听心跳慢慢平复。
不能再这样。
她点亮油灯，摊开账本。五百元，减去新进布料成本，还剩三百多。这笔钱够她做很多事，但也意味风险——万一新颜色卖不出去，万一李伟真来找麻烦……
笔尖在纸上停顿。
没有万一。这一世，她不会再让任何人掌控自己命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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