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衍收到苏晚寄来的设计图照片时，正和郑班长喝茶。
临街茶馆二楼，窗外是流动的商业街。郑班长退伍后进了外贸局，人脉通达。茶已续到第三泡。
“博览会详细资料拿到了。”郑班长从公文包抽出文件夹，“展位图上标红的都是黄金位置。”
陆衍翻开。展馆平面图密布方块，中间通道交汇处被红笔圈出，旁有手写备注：往届获奖品牌预留区。
“这几个能争取吗？”
“难。”郑班长摇头，“都是给国资背景或行业龙头的。不过……”他点向红圈边缘，“这些靠近主通道入口，人流量不会差。”
陆衍看编号：“需要什么条件？”
“两种途径。”郑班长端茶，“一是走正规申请通道，由地方商务部门推荐，名额有限。二是……”他顿了顿，“有组委会内部关系协调。”
“你倾向哪种？”
“双管齐下。”郑班长笑，“你们有‘非遗’称号，正规通道有优势。但有人帮忙说句话，展位质量能再提一档。”
陆衍合上文件夹：“需要我们做什么？”
“两件事。”郑班长放下杯，“第一，把所有资质材料整理成册，越详细越好，我帮你递。第二，后天晚上我约了组委会副主任吃饭，你一起去。”
“合适吗？”
“没什么不合适。”郑班长看他，“你代表的不是自己，是一个正在成长的本土品牌。让领导看看，有年轻人在用心做传统工艺的传承创新。”
从茶馆出来，陆衍直接去了分公司。
办公室已布置妥当，业务经理方正在给员工开会。见陆衍进来，会议暂停。
“陆总，苏州厂回话了。”方经理过来，“确认那批线是半路被调包。送货司机在休息站吃饭，回来发现车后门有撬痕。当时没在意，因为货箱数量没错。”
“监控呢？”
“休息站的监控坏了半个月。”方经理摇头，“对方老练。”
陆衍没说话。他走到窗前看楼下车流。苏晚在电话里说工厂加强了防备，但这种事有一就有二。
“博览会的事？”方经理问。
“在推进。”陆衍转身，“帮我准备一份材料，把这半年的外贸订单数据整理出来，特别是欧美客户的反馈和复购率。要中英文对照。”
“明白。”
下午，陆衍去了展馆。博览中心还在布置，巨大钢结构场馆像匍匐的巨兽。工人们搭脚手架，空气里是油漆和焊接味。
他绕场馆走一圈，观察入口位置流量。主入口正对地铁站，确实人流最密。郑班长说的边缘位置中，一个正对自动扶梯，效果不会差。
手机响。战友赵志强。
“衍哥，你让打听的事有眉目了。”赵志强声音压低，“确实有人在大量收真丝缎，量很大，通过中间商操作，查不到最终买家。但有个细节——他们特别指定要某几个批次的货，和我们常用的是同一家厂、同一批号。”
陆衍停步：“能查到中间商吗？”
“查到一个。姓周，做面料贸易，在轻纺城有档口。我假装进货去探，对方口风紧，但听意思，背后的人来头不小。”
“继续跟，小心。”
挂了电话，陆衍原地思忖片刻，拨通苏晚号码。
接电话的是陈瑶：“陆衍哥？苏晚姐在车间，我去叫她。”
“不用。”陆衍说，“让她忙。转告她两件事。第一，博览会材料我在准备，展位应该能拿到不错的。第二，面料的事有线索了，还在查。”
“好，我记下。”
“还有，”陆衍顿了顿，“提醒她，最近送出去的样品，都做标记。”
“标记？”
“用只有我们能看出的方式。”陆衍说，“比如特定位置的针脚顺序，或里衬的缝线颜色。万一有人仿，我们能认。”
陈瑶那头传来快速记录声：“明白了。我会告诉苏晚姐。”
傍晚回住处，陆衍开始整理材料。
书桌摊开各种文件：工商注册证、税务登记证、非遗证书复印件，还有半年的出货单、客户评价、几封海外客户手写感谢信。
他按时间顺序排列，每份文件标注说明。最后整理成厚册，封面打印“锦绣服饰品牌档案”。
整理到半夜，手机震动。苏晚短信：
“标记方法已定。每件样品左侧内衬缝线，第三针和第七针用特殊捻法，肉眼难辨，但用手能摸出区别。另，《山河入梦》第一件上衣已完成，效果很好。”
陆衍看那行字，仿佛看见苏晚灯下检查针脚的样子。他回复：
“展位事有七成把握。面料线索指向姓周的中间商，背后可能还有人。注意安全。”
过了一会儿，回复：
“你也是。”
简单三字，让陆衍心里踏实。他放好手机，继续整理最后几页材料。
窗外城市灯光点点，远处港口灯塔规律闪烁。这沿海城市从不真正入睡，像这场商业竞争，永远有人在暗处醒着。
但没关系。
陆衍合上册子，用牛皮纸仔细包好。后天和组委会副主任的饭局，他得让对方看到，这品牌值得一个好位置。
不止因苏晚的才华，更因那份在当下浮躁环境里少见的、对传统工艺的敬畏坚持。
他关灯，但没立刻睡。走到阳台，点了支烟。
烟雾在夜色里散开，模糊远处灯光。陆衍想起第一次在夜市见苏晚——她蹲在摊后，借路灯检查绣品，神情专注像对待珍宝。
那时他就知道，这姑娘不一样。
而现在，她正一步步走向更大舞台。而他，要确保这条路上没有太多绊脚石。
烟燃尽。陆衍摁灭烟蒂，回屋。
明天还要见几个布料商，得养足精神。这场博览会不只是展示作品，更是一次品牌实力的全面亮相。
每一步，都不能出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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