罡风如同实质的鞭子,抽打着裸露的岩石,发出凄厉的呜咽。黑暗是粘稠的,几乎要将攀附在崖壁上的微小身影吞没。但对于李凡而言,“看”见的不是黑暗,而是覆盖在真实世界之上、由幽蓝线条与数据编织成的导航图。
每一次伸手,指尖触及的岩石表面温度、粗糙度、湿度数据瞬间反馈;每一次落脚,足下压力分布、岩体内部应力变化、潜在裂隙风险同步评估。“眼”像一个绝对冷静的向导,在绝对的险境中,为他开辟出一条仅存在于数据层面的“安全通道”。
但安全,只是相对。
左臂肌肉疲劳度:68% 右腿胫骨愈合处应力警告:持续接近临界值 核心体温:下降中(环境低温影响) 能量储备:3.1/100(持续消耗)
冰冷的提示不断刷过意识边缘。疼痛被精确量化,疲劳被实时监控,能量的流逝如同沙漏倒计时,清晰得令人心悸。李凡摒弃了一切杂念,他的意识几乎与“眼”的运算核心同步,只剩下一个指令:遵循路径,完成动作。
导航图上,代表他位置的蓝色光点,沿着预设的淡蓝色虚线,以一种缓慢但稳定的速度向上移动。绕过一片滑腻的苔藓区(标记:微生物活跃,摩擦力锐减),避开一道隐蔽的横向裂缝(标记:内部结构脆弱,承重能力为零),利用一块突兀的、被风蚀成鹰嘴状的岩石(标记:最佳借力点,承重优秀)完成一次关键的横向转移。
他的动作机械而精准,像一架被精密程序操控的傀儡。汗水从额头渗出,瞬间被罡风吹干,带走更多热量。呼吸在胸腔里拉扯,每一次吸气都混合着高海拔的稀薄空气和岩石的粉尘味道。
“前方三米,进入风险点3区域。风化岩层,结构强度波动剧烈。建议切换至微观扫描模式,实时调整抓握点与发力角度。”“眼”的提示音毫无波澜。
李凡的“视野”瞬间切换。眼前的岩石表面放大,无数细微的颗粒、晶界、裂隙纹理浮现出来,旁边标注着强度数值和稳定性评估。原本看似平整的一块区域,在微观扫描下,显露出蛛网般的脆弱结构。
他移动得更慢了。指尖不再是粗暴地扣抓,而是如同探针般,轻轻试探,寻找那强度稍高的“节点”,然后以最合适的角度、最小的力量嵌入、固定。脚掌的落点也经过精心计算,避开可能引起连锁坍塌的薄弱地带。
这不仅仅是攀爬,更像是在刀锋上行走的数据芭蕾。
一步,又一步。
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,只有不断减少的能量储备数字,和导航图上逐渐缩短的剩余距离,标志着进程。
“警告:右手中指接触点岩体内部出现微型坍缩。立即转移重心至左手B7点。”
李凡甚至没有思考,身体已本能般做出反应,左手瞬间发力,右手同时松开。就在他右手离开的刹那,那块看似坚实的岩石表面无声地碎裂,簌簌落下几片石屑。
冷汗,这次是真的冷汗,浸湿了内衬。不是因为后怕,而是身体对突发能量输出和应激反应的本能反馈。
“心率升高。肾上腺素水平短暂波动。已记录此次应激事件数据,纳入路径风险动态修正模型。”
“眼”的声音依旧平稳,仿佛刚才那惊险一幕只是又多了一条需要处理的信息。
攀爬继续。
当能量储备跌破2.0,肌肉疲劳度超过80%,全身骨头都在呻吟抗议时,导航图上,代表崖顶的标记,终于出现在不到五米的斜上方。
但那最后五米,是一片近乎垂直、被罡风正面冲击的光滑岩面。
“最终阶段:路径C-最终段。风力影响系数:极高。可用抓握点:稀缺。建议:启动一次短时爆发,利用左上方0.8米处楔形裂隙完成最后突破。成功率:74.5%。失败后果:坠落,高度27米,生存概率低于3%。”
74.5%。
李凡悬在崖壁上,身体紧贴着冰冷的岩石,罡风几乎要将他扯离。他“看”着那最后的路线,看着那成功率数字,看着体内仅存的1.8能量储备。
没有犹豫的余地。
“计算最佳爆发时机与出力曲线。”
“正在计算…基于当前风速、风向、载体肌肉状态…建议:3秒后,风向出现0.7秒的短暂间隙,西北偏西。届时全力爆发,目标裂隙。出力曲线已生成,将同步引导肌肉纤维收缩序列。”
倒计时在意识中无声浮现。
3… 2… 1…
就是现在!
李凡眼中寒光一闪(如果那仅存的左眼还能称之为“寒光”的话),体内仅存的灵气按照“眼”给出的爆发路径疯狂涌入四肢百骸!早已疲惫不堪的肌肉纤维,在精确的神经信号和能量刺激下,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!
蹬! 左手扣抓的岩石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闷响! 身体如同离弦之箭,向上窜去!
风在耳边尖啸,失重感瞬间袭来又瞬间被克服。右手五指如钩,精准地、狠狠地插入了目标裂隙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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