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暗,如同拥有生命与恶意的粘稠实体,从四面八方悄然合拢,挤压着视野,吞噬着声音,甚至企图侵蚀闯入者灵魂深处最后一点名为“希望”的微光。这并非寻常矿道中缺乏照明的那种昏暗,而是地质断层裂隙深处特有的、仿佛能吸收一切能量与感知的“绝对幽暗”。空气沉重凝滞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刺痛,浓烈的硫磺与金属锈蚀气息混合着一种更为深沉的、类似亿万年前有机质在极端压力下腐败矿化后残留的甜腻腥臭,持续刺激着鼻腔与喉咙,带来生理性的恶心与晕眩。
他们踏足的,早已不是智慧生命活动留下的痕迹,而是星球古老伤疤深处、被时光与极端力量遗忘和重塑的禁区。远古剧烈的地质活动撕裂了地壳,留下了这道狰狞、随机、充满暴虐美学的伤口。裂隙的走向诡谲莫测,毫无规律可言:上一刻还是近乎垂直向下的陡峭落差,下一刻便急转为近乎水平的狭窄岩缝,紧接着又可能是一个需要侧身挤过的、布满了湿滑粘液的葫芦状空洞。岩壁不再是坚固的整体,呈现出蜂窝状的脆弱结构,布满疏松易碎的沉积层和风化严重的页岩,手指稍稍用力便能抠下一大块,随时有大规模塌方的风险。脚下更是无从寻觅“路”的概念,更多时候,他们是在犬牙交错、闪烁着不祥幽光的未知晶簇上攀爬、跳跃,或者在清道夫用能量剑勉强开凿出的、仅容半只脚踏足的浅坑中艰难挪移。
环境本身的恶意,远比预想中更加致命、更加……“活”化。
有毒气体并非均匀弥漫,而是如同拥有独立意志的幽灵,从那些看似无害的岩缝、孔洞中丝丝缕缕、时断时续地渗出。它们呈现出发荧光的黄绿或惨白色泽,不仅气味刺鼻,更具有惊人的腐蚀性和神经毒性。虫族战士那坚韧的甲壳在长时间暴露下,开始出现细微的、如同被强酸腐蚀般的白斑和软化迹象;清道夫金属外壳上用于防腐蚀和能量导通的特殊涂层,也在以缓慢但稳定的速度被侵蚀剥落,发出轻微的“滋滋”声,暴露出下方更易受损的合金层。李凡不得不持续运转体内那融合了星核之力的灵力,在体表维持着一层极薄、却异常坚韧的能量薄膜。这薄膜如同第二层皮肤,不仅隔绝了毒气的直接接触,更微微震荡,将试图附着的腐蚀性微粒弹开。但维持它的消耗不容小觑,如同在持续进行一场低烈度的能量对抗。
比毒气更难以捉摸的是无处不在的能量乱流。它们并非源于某个明确的源头,更像是这片死亡地带本身“呼吸”时产生的紊乱“气流”。这些无形的能量刀刃毫无规律地扫过狭窄的空间,强度时高时低,属性也变幻不定——有时是纯粹的混沌侵蚀,试图污染侵入者的能量核心;有时是高频震荡,干扰甚至破坏精密仪器和生物神经信号;有时则带有奇异的引力或斥力特性,让人脚步虚浮或突然沉重。它们严重干扰了队伍的能量感知、通讯信号(尽管本就微弱),更带来了致命的风险:任何外放的能量波动,无论是李凡的灵力、清道夫的扫描、还是虫族战士的能量器官预热,都可能像黑暗中点燃的火炬,吸引乱流的集中“关注”,甚至引发不可预知的能量共振或反噬。最危险的莫过于他们携带的那些特制爆破装置,其内部本就蕴含着极不稳定的高爆物质和敏感的能量触发机制,在持续的能量乱流冲刷下,稳定力场的负荷急剧增加,清道夫不得不分出额外的算力,时刻监控着其内部状态,以防意外引爆。
而那些天然形成的、形态各异的晶簇,则是沉默而美丽的杀手。有些通体赤红,散发出灼人的高温,靠近数尺便觉皮肤刺痛;有些则晶莹剔透,内部却封存着狂暴的、处于临界状态的未知能量,轻微的物理触碰或能量刺激便可能引发剧烈的爆炸;还有一些呈现出诡异的蓝紫色,不断释放出微弱的、却能干扰生物电信号和精神集中的辐射。队伍必须像绕过雷区一样,极其谨慎地规避这些天然的陷阱,向导的每一次路径选择,都关乎整支队伍的生死。
星壳虫族那位被选为先导的特化战士——甲壳呈现出奇异半透明质感、内部隐约可见能量光点如星辰般流转的“星痕”,此刻成为了队伍在黑暗深渊中唯一的“眼睛”和“耳朵”。它那对异常发达的触角,不再仅仅是信息交流的工具,更是最精密的能量与地质探测雷达。触角高频而细微地震颤着,捕捉着空气中每一个能量湍流的微弱涡旋、岩层深处每一次不易察觉的应力呻吟、以及前方路径上每一处结构脆弱点的“叹息”。它几乎不用视觉(在这种环境下视觉本就意义不大),完全依靠这种超越了常规感知的方式,在脑海中构建出一幅动态的、充满危险标记的三维路径图。它通过甲壳上特定部位发出的、极其轻微且频率独特的摩擦声,将简化的安全指令传递给紧随其后的李凡。这声音在死寂的裂隙中微弱得几乎不存在,却是指引方向的唯一灯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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