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枚开元通宝静静地躺在唐御的掌心,冰凉粗糙的触感却仿佛带着烙铁般的灼热,烫得他心头发慌。
是它!绝不会错!边缘那处细微的磕痕都一模一样!这是他穿越而来时,身上唯一的那枚铜钱,后来在书肆做工时,他一直仔细收着,怎会……怎会出现在这里?还被以这种方式送回?
冬青!是那个总是低眉顺眼、胆小如鼠的小厮冬青!
他是什么人?他代表谁?他如何得到这枚铜钱?又为何用这种方式传递?是警告?是试探?还是……某种联系的信号?
无数疑问如同沸腾的气泡,在唐御脑中炸开。郑叔明的试探尚未消化,这枚突如其来的铜钱又将局面搅得更加混沌莫测。这深宅之内,竟然还潜伏着另一股知晓他底细的力量?
恐惧之后,一股极其微弱的希望火苗却又悄然升起。如果存在第三方势力,无论其目的为何,都意味着郑府并非铁板一块,他或许并非完全孤立无援。
但眼下,他必须绝对谨慎。这枚铜钱是催命符,也可能是敲门砖,全看他如何应对。
他仔细检查了铜钱,除了那处熟悉的磕痕,并无其他明显标记。他将铜钱紧紧攥在手心,强迫自己冷静分析。冬青选择在撞他的瞬间传递,动作隐秘迅速,且之后立刻离去,说明他极度害怕暴露。这更像是一次单方面的、冒险的接触,而非正式接洽。
暂时按兵不动,静观其变,可能是最安全的选择。对方既然主动接触,很可能还会有下一步动作。
接下来的两日,风平浪静。唐御按时到书房应差,工作依旧是整理、抄录各类文书档案。郑叔明偶尔会来,问他一两个无关紧要的问题,看似随意,目光却总带着审视。唐御打起十二分精神,应对得滴水不漏,将所有情绪深深掩藏在恭谨和略显木讷的表象之下。
他暗中留意着冬青,但那小厮似乎又变回了那个沉默寡言、低头做事的身影,再无异样。府中也无人提及那日撞人之事,仿佛从未发生。
然而,这种平静,却更像暴风雨前的压抑。
这日,郑叔明吩咐他整理一批陈年旧档,多是天宝初年京兆府一些无关紧要的往来公文副本,堆放在书房隔壁的一间耳房里,积满了灰尘。
唐御埋头 among 卷宗之中,小心地拂去灰尘,分类捆扎。这些公文内容枯燥,无非是些户籍变动、田亩纠纷、市井管理的琐碎记录。但他不敢有丝毫怠慢,依旧看得仔细。
就在他整理到一摞关于长安县牲畜市场管理的文书时,指尖忽然触到一份夹在其中、材质略有不同的纸页。抽出来一看,是一份单独记录的名单,纸张较新,墨迹也不同于周围文书的老旧,似乎是后来被人有意塞进去的。
名单没有抬头,没有落款,只记录着十几个人名、简单的身份(如:东市绢行王五、永兴坊更夫赵甲),以及一个日期——天宝九载冬。
这看起来像是一份再普通不过的名录。但唐御的心却猛地一跳!
因为他在名单中间,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:杜有邻!名字后面没有标注身份,只有一个简单的记号。
而被划掉的名字,竟有七八个之多!划痕干脆利落,透着一种决绝的意味。
天宝九载冬?那是去年冬天! 杜有邻?那个刚刚葬身火海的御史! 被划掉的名字?
一个可怕的联想瞬间击中唐御!这份隐藏在陈年旧档中的古怪名单,像是一份……死亡预告?!那些被划掉的名字,是否都像杜有邻一样,已经“意外”身亡或消失了?
他强压下心中的惊骇,快速扫过其他未被划掉的名字,试图将它们牢牢记住。就在此时,书房外传来了脚步声和郑叔明与管家交谈的声音,正朝着耳房而来!
唐御心脏几乎停跳!他飞快地将名单塞回那摞文书原处,迅速将其与其他卷宗混在一起,抱起一捆已经整理好的档案,假装正在归类,额角却已渗出细密的冷汗。
郑叔明的身影出现在门口,目光扫过满是灰尘的耳房和正在忙碌的唐御。
“如何?这些旧档可还顺手?”他淡淡问道。
“回明公,正在整理,并无大碍。”唐御低头回答,声音尽量平稳。
郑叔明“嗯”了一声,似乎只是路过,并未进来,转身又与管家说着什么走开了。
唐御缓缓直起身,靠在冰冷的书架上,才发现自己的后背衣衫已被冷汗浸透。
那份名单……是有人故意留给他看的吗?还是无意间被他发现?如果是故意,是谁?目的何在?
郑叔明突然出现,是巧合?还是察觉到了什么?
而那枚铜钱的含义,他似乎有点明白了。
那或许不仅仅是一个信号。
更是一份名单的……价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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