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三声清晰、规律的敲击,如同冰冷的石子投入死寂的寒潭,瞬间粉碎了我所有的疲惫与朦胧睡意。心脏在胸腔里猛地一缩,随即疯狂擂动起来!不是错觉!声音就来自床头紧贴的那堵墙!沉闷、短促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,仿佛墙的另一面,正蛰伏着一个看不见的幽灵,用指节叩击着现实与幽冥的边界。
笃、笃、笃。
又是三下!间隔、力道,与之前分毫不差!
冷汗瞬间从额角渗出,沿着鬓角滑落,带来一阵冰凉的痒意。我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,赤足踩在冰冷的地面,寒意瞬间窜遍全身。是谁?!萧珩?不,他绝不会用这种方式!这更像是某种……阴魂不散的警告,或者,一个无法拒绝的召唤?
我屏住呼吸,身体僵硬,所有的感官都死死锁定了那面粗糙、冰冷的墙壁。时间在死寂中拉长、扭曲。许久,再无敲击声传来。只有窗外,天色已由灰白转为浅蓝,清晨微冷的空气带着露水的湿气,从窗棂的缝隙里丝丝缕缕地钻入。
那诡异的叩击,如同投入湖面的涟漪,消散了,却留下更深、更冷的寒意与疑窦。它像一个冰冷的钩子,牢牢钩住了我紧绷的神经,让我刚刚因“毒饵埋下”而生出的一丝病态期待荡然无存。这深宫,远比我想象的更幽深,更危险。除了明处的豺狼,还有暗处的毒蛇,以及……墙后不知名的鬼魅。
不能再等!必须尽快见到萧珩!这突如其来的诡异联络,还有昨夜窗外那只苍白的手,都像悬在头顶的利刃,让我寝食难安。而今日,正有一个绝佳的机会——皇后苏氏为安抚(或者说监视)即将和亲远嫁的我,也为了彰显她母仪天下的“仁慈”,特意在午间设了“家宴”。
说是家宴,不过是皇后、柳贵妃、几个得脸的皇子公主,以及我这个即将被扫地出门的“假公主”的鸿门宴。羞辱是主菜,敲打是佐料。但对此刻的我而言,这却是一个必须抓住的、可能见到萧珩的机会!作为名义上的和亲对象,北狄的王爷,他极有可能也在受邀之列!
“翠微!” 我扬声,声音带着一丝刻意拔高的惊惶和疲惫,完美延续着昨夜“受惊过度”的废物形象,“更…更衣!”
破旧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,翠微那张带着怯懦和熬夜困倦的脸探了进来。她显然也被昨晚的混乱吓得不轻,眼下泛着青黑。“公主…您…您还好吗?” 她声音细若蚊蚋,小心翼翼地靠近,不敢直视我的眼睛。
“怕…怕……” 我缩了缩肩膀,眼神空洞地望着墙角,身体微微发抖,“昨晚…好可怕的声音…有人拍门…有鬼在窗外…” 我语无伦次地低语着,将一个惊吓过度、神思恍惚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。
翠微的脸色更白了,连忙低声道:“公主别怕…是…是宫人们在找大殿下…扰了您清净…现在没事了,没事了…” 她手脚麻利地打开那个破旧的衣柜,里面寥寥几件半新不旧的宫装,都是皇后“赏赐”的,颜色灰败,式样陈旧。
“今日皇后娘娘设宴,让您过去…奴婢给您梳洗更衣吧?” 她捧出一件靛青色的、袖口领缘绣着褪色缠枝莲的旧宫装,小心翼翼地问。
我木然地点点头,任由她摆布。冰冷的湿帕子擦过脸颊,带来一丝虚假的清醒。翠微的手有些抖,梳头时扯断了几根头发。我垂着眼,目光却像最冷静的猎手,不动声色地扫过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。恐惧是真的,但这份恐惧里,是否也掺杂了别的东西?昨夜那窗外的苍白鬼手,那墙后的诡异敲击,会不会与眼前这个看似懦弱的小宫女有关?一丝冰冷的怀疑,如同毒藤的种子,悄然埋下。
当翠微将最后一支素银簪子勉强插进我梳得一丝不苟(却依旧显得寒酸)的发髻时,门外传来了一个尖细刻板的声音:“云昭公主,皇后娘娘有请,移步凤仪宫正殿用宴。”
来人是皇后身边一个面生的中年太监,眼神倨傲,看我的目光如同看一件待处理的垃圾。我瑟缩了一下,低低应了声“是”,垂着头,跟在太监身后,如同一个真正的提线木偶,朝着那金碧辉煌的囚笼走去。
凤仪宫正殿,暖香馥郁,熏炉里名贵的龙涎香袅袅升腾,试图掩盖一切肮脏的气息。阳光透过精致的雕花窗棂洒进来,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上投下斑斓的光影。皇后苏氏高坐主位,一身明黄凤袍,妆容精致,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、雍容中带着一丝疏离的浅笑。柳贵妃坐在下首,一身艳丽的桃红,正掩着嘴,和旁边一位穿着鹅黄宫装、容貌娇俏的公主(应是三公主赵明玉)低声说笑,眼波流转间,偶尔瞥向我这边,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嘲弄。大皇子赵瑞竟然也在!他坐在皇子首位,额角贴着一小块不甚明显的膏药,脸色有些苍白,眼神阴鸷,正烦躁地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。昨夜那场“意外”,显然让他吃了不小的苦头,也积了一肚子的邪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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