腊月二十三,小年夜。
京城下了今冬头一场大雪,鹅毛般的雪片子密密匝匝落下来,不到两个时辰就把整个京城盖得严严实实。竹韵轩里,王老五带着两个小厮正忙着清扫院中积雪,小翠在灶间熬着驱寒的姜汤,春草和秋叶在暖棚里照看豆芽。
李牧披着件半旧的棉袍,站在廊下看雪。雪花落在他摊开的手掌上,很快融化成冰凉的水珠。
“姑爷,外头冷,快进屋吧。”小翠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走过来。
李牧接过碗,却不急着喝,目光望着院墙外灰蒙蒙的天空:“今晚的雪,怕是要下一整夜。”
“可不是嘛,”小翠搓着手,“听说城外好些穷苦人家屋顶都要压塌了,顺天府正在组织人手清扫呢。”
正说着,角门被轻轻叩响。王老五警惕地放下扫帚,走到门边低声问:“谁?”
“老孙。”门外传来漕帮孙头目的声音,比往日更加低沉。
王老五开门让他进来。孙头目披着一身积雪,脸色冻得发青,眼神却异常凝重。他朝李牧行了个礼,压低声音道:“驸马爷,出事了。”
李牧示意他进屋说话。三人进了书房,小翠机警地守在门外。
“怎么回事?”王老五递过一碗热姜汤。
孙头目接过碗,手有些发抖:“我们按驸马爷的吩咐,派人去摸北疆和西域两条商路的情况。可就在昨天,派往北疆的三个弟兄,在居庸关外三十里的黑风岭...全都没回来。”
王老五脸色一变:“遇上土匪了?”
“不像。”孙头目摇头,“那三个弟兄都是老江湖,身手不差。若是寻常土匪,就算打不过,至少能逃回来一个报信。可他们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,生不见人,死不见尸。”
李牧静静听着,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:“西域那条路呢?”
“西域那边倒是顺利,”孙头目道,“弟兄们已经过了兰州,传来的消息说,河西走廊一带的胡商对咱们的酱粉很感兴趣,愿意出高价。可是...”
他欲言又止,李牧示意他继续说。
“可是昨天夜里,我们在通州的货仓走了水,幸好发现得早,只烧掉些不值钱的杂物。”孙头目声音发紧,“守夜的弟兄说,看见几个黑影在起火前溜走了。”
王老五倒吸一口凉气:“这是有人要对漕帮下手?”
“不止。”孙头目从怀里掏出一枚铜钱大小的铁牌,放在桌上。铁牌上刻着一只狰狞的狼头,做工粗糙,却透着杀气。
“这是在货仓附近捡到的。”孙头目声音干涩,“这是‘黑狼帮’的信物。他们是晋阳侯拳养的一帮亡命徒,专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。”
书房里一时寂静,只听得见窗外雪花扑簌簌落下的声音。
李牧拿起那枚铁牌,在指尖慢慢转动。铁牌冰凉刺骨,上面的狼头狰狞可怖。
“驸马爷,”孙头目声音发颤,“黑狼帮出手,从来不留活口。这次是警告,下次恐怕...”
“我知道了。”李牧打断他,声音平静,“你先回去,约束好帮中弟兄,这几日不要轻举妄动。”
孙头目还想说什么,见李牧神色淡然,只好把话咽回去,行礼告退。
送走孙头目,王老五急得在书房里转圈:“姑爷,这明显是晋阳侯那边动手了!咱们得赶紧想个对策啊!”
李牧却不慌不忙,从书桌抽屉里取出一个木匣,打开匣盖,里面整齐地排列着十几个小纸包,正是他精心研制的酱粉。
“把这些分装成五十份,用红纸包好。”李牧吩咐道,“明日一早,你亲自送去安王府、英国公府、威远侯府...就说是年节下的一点心意。”
王老五愣住了:“姑爷,这都什么时候了,还送这些?”
“正是时候。”李牧淡淡道,“狼来了,光躲是没用的。得让更多的人知道,这竹韵轩里的东西,金贵得很。”
小翠在门外听着,忽然明白了姑爷的用意——这是要借力打力,把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拉下水。只要这些权贵府上都用着竹韵轩的东西,晋阳侯想动他们,就得掂量掂量。
“我这就去办!”王老五也反应过来,连忙接过木匣。
夜幕降临,雪越下越大。竹韵轩早早关了门,院里院外一片寂静。
李牧却毫无睡意,独自坐在书房里,就着一盏油灯,在木板上写写画画。炭笔划过木板,发出沙沙的声响,在静夜里格外清晰。
他在画一张图,一张竹韵轩及其周边的地形图。每一条小路,每一处转角,甚至院墙的高度、树木的位置,都标注得清清楚楚。
“姑爷,二更天了,该歇息了。”小翠轻轻推门进来,手里端着安神茶。
李牧抬头,见她脸上带着忧色,笑了笑:“这就睡。”
话音刚落,院外忽然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响动,像是积雪从树枝上滑落的声音。
李牧神色一凛,吹灭了油灯。
黑暗中,他低声道:“去把王老五叫醒,让他带上家伙。你带着春草、秋叶躲到地窖里去,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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