返回顾家别墅的过程,远比离开时更加惊心动魄,每一步都踩在薄冰之上。林晚在远离别墅区几个路口的街角提前下了出租车,付的是现金。她压低帽檐,混入人流,如同水滴汇入大海,然后刻意绕了很远的路,穿过几条僻静的小巷,才重新接近那片戒备森严的豪宅区。
她的心脏始终高悬着,每一次脚步声、每一辆驶过的汽车都让她如同惊弓之鸟。最终,她凭借记忆,找到了那个隐藏在茂密藤蔓后的、供园丁使用的偏僻侧门。幸运的是,似乎并无人注意到这道门的短暂开合。
潜入花园后,她更是将身体压到最低,利用树木和景观雕塑的阴影作为掩护,每一步都精确地落在监控的死角或盲区。她对这栋囚笼的监视布局早已烂熟于心。回到主楼墙下,她再次仰头看向自己卧室的窗口,深吸一口气,抓住那根冰冷的排水管道,用尽全身力气,动作敏捷而无声地向上攀爬。肌肉因紧张和用力而微微颤抖,但求生的本能和复仇的决心给予了她超乎寻常的力量。翻身进入窗户的瞬间,她几乎虚脱。
时间紧迫。她迅速脱掉身上那套不起眼的运动装,塞回背包,再将背包牢牢藏回衣柜最深处那个隐秘的夹层。然后换上那身柔软的、符合“顾太太”身份的家居长裙,走到梳妆台前坐下。
镜子里映出一张因为剧烈运动和高度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脸颊,但那双眼睛,却漆黑如墨,冰冷沉寂,看不到一丝波澜,仿佛刚才那场生死时速的冒险从未发生。她慢慢地、深深地调整着呼吸,试图让狂跳的心脏平复下来。
然而,内心的惊涛骇浪却难以瞬间平息。秦昊会怎么做?那个看似玩世不恭的男人,会相信U盘里那些足以掀起惊涛骇浪的内容吗?他是会像饿狼扑食般立刻利用这些信息对顾氏发动致命一击,还是会像最老练的猎人,耐心等待最佳时机,以求一击必杀?未知带来巨大的恐惧,却也像黑暗中的一丝微光,带来了灼人的希望。
接下来的三天,外面的一切风平浪静,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。
顾夜宸似乎并未察觉她那天下午短暂的“消失”。他依旧早出晚归,忙碌异常。但林晚敏锐地察觉到,他偶尔投向她的目光,少了几分以往的审视和冰冷,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。或许是她近来极致的“安分”和“死寂”成功麻痹了他,又或许是苏柔事件后,他那扭曲的内心对她产生了一丝微不足道的、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“愧疚”和放松。
林晚依旧完美地扮演着那个沉默、顺从、失去灵魂的傀儡,每日在别墅里安静地移动,像一抹苍白的影子。但她的内心,却像一张被拉满的弓弦,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,时刻等待着那支不知何时会骤然射出、划破寂静的响箭。
等待,是最煎熬的淬炼。
直到第四天下午。
平静被毫无预兆地打破。顾夜宸比平时提前很多从公司回来,黑色的座驾如同低吼的猛兽般冲入庭院。他下车,大步流星地走进别墅,脸色是山雨欲来前的极度阴沉,周身的低气压浓重得几乎能扭曲光线,吓得迎面遇上的佣人立刻贴墙站立,大气不敢出。
他甚至没有瞥一眼如同往常一样坐在客厅窗边扶手椅上看书的林晚,仿佛她只是空气。他径直快步上楼,书房那扇厚重的门在他身后被“砰”地一声狠狠摔上,巨大的声响震得整栋别墅似乎都跟着一颤,彰显着其主人无法抑制的滔天怒火。
很快,即使隔着厚重的门板和长长的走廊,书房里也隐约传来了他压抑着暴怒的、几乎是咆哮般的电话声。断断续续的词语,如同冰雹般砸出来:
“……废物!怎么可能泄露?!……最高级别的加密通道呢?!都是摆设吗?!……查!给我彻查到底!所有经手过这个项目的人,从上到下,一个都不准放过!监控、记录、通讯……所有细节!我要知道是哪个环节出的问题!……”
林晚端着白瓷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,温热的茶水漾出,溅在她白皙的手背上,留下细微的红痕,她却浑然未觉,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扇紧闭的书房门后。
开始了。
秦昊动手了。而且,一出手就直击要害!精准地命中了顾氏东南亚项目的命门!
她的心脏开始疯狂地撞击着胸腔,一股混合着极致恐惧、扭曲的兴奋和复仇快感的奇异热流,如同岩浆般席卷了她的全身,让她四肢冰凉却又内心灼烫。
晚餐时分,顾夜宸没有下楼。一名佣人战战兢兢地将精心准备的晚餐送到书房门口,几乎是用手指尖敲了敲门,然后放下托盘就飞快地退开了。不到十分钟,那份晚餐又几乎原封不动地被脸色发白的佣人端了下来。
别墅里的空气仿佛彻底凝固了,沉重得让人窒息。每一个佣人都屏息凝神,脚步放得极轻,交谈几乎用气音,生怕一丝一毫的动静就会触怒那头显然正处于暴怒巅峰、随时可能择人而噬的雄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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