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清晨,天光初露,徐康便已起身。徐康仔细整理好衣冠,束发戴巾,选了一身素雅而不失庄重的深青色儒服,力求给那位清高的士子留下一个稳重知礼的印象。
徐康命李叔带上早已备好的、用锦盒装着的郑重拜帖,以及精心准备的重礼,一行人便前往柳志下榻的那处略显偏僻简陋的客舍。
至门前,但见木门虚掩,院落寂静。李叔上前,轻叩门环,发出清脆的响声。不多时,门扉“吱呀”一声轻启,露出柳志那张带着些许倦容却眼神清亮的面孔。他见到门外仪仗,微微一愣。
徐康即刻上前,双手恭恭敬敬地奉上拜帖,躬身一礼,姿态放得极低,声音清朗而恳切:“晚生下邳徐氏子弟徐康,久慕先生高名,昨日偶闻清论,仰慕不已,特冒昧前来拜见,望先生不吝赐教,允晚辈入内一叙。”
柳志目光在徐康身上停留片刻,见徐康虽年纪尚轻,但举止从容有度,眼神清澈而坚定,不似寻常纨绔,又见其礼数周到,便也抱拳还了一礼,侧身让开:“徐公子不必多礼,寒舍简陋,若不嫌弃,请进。”
入得室内,陈设果然简单,一床一桌,几卷竹简堆叠案头,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一丝清贫的气息。分宾主落座,徐康示意李叔将礼物奉上。
柳志看了一眼,并未表示什么,也不寒暄客套,直接问道:“柳某一介寒士,当不得公子如此重礼。不知徐公子今日莅临寒舍,究竟所为何事?” 语气平淡,带着一丝疏离。
徐康神色一正,再次拱手,开门见山:“先生快人快语,晚辈亦不敢虚言。昨日于酒肆之中,偶闻先生纵论天下,剖析时局,鞭辟入里,字字珠玑,方知先生乃身怀经纬之才,有匡世济民之志的真名士!晚辈心生仰慕,故而冒昧前来,是想诚挚聘请先生,随我返回江东会稽家中,担任我的授业恩师,传道授业,朝夕请教。”
果然,柳志闻言,脸色瞬间沉了下来,袖袍一拂,语气转冷:“哼!徐公子!柳某虽贫,却非趋炎附势、任人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之辈!你以重礼相聘,看似礼贤下士,实则与那些欲圈养名士以自高的豪强何异?若无他事,便请回吧!”说罢,面露愠色,作势欲起送客。
“先生息怒!晚辈绝非此意!”徐康急忙起身,再次深鞠一躬,态度极为诚恳,“小子岂敢轻慢先生!实是……实是因家中变故,如今仅剩我一人独力支撑门户,族中事务繁杂,商贾产业亦需打理,不得不在外奔波,却又深感学识浅薄,难当重任,故而求知若渴!然而身不由己,无法长久滞留襄阳聆听教诲,方才出此下策,恳请先生屈尊随行。此心天地可鉴,若有半分轻慢之意,叫我徐康天打雷劈,绝无善终!” 徐康言辞恳切,甚至带上了重誓。
听闻徐康道出家中情形,竟是独自支撑家业的孤儿,柳志脸色稍霁,怒气消了几分,但语气仍旧淡然:“原来如此……念你年幼持家,确属不易,且情有可原。罢了,此事就此作罢,不必再提。” 柳志摆了摆手,示意此事揭过。
徐康知道,常规的理由和礼数已无法真正打动这位心高气傲的寒士,必须亮出真正的底牌和共同的志向。
徐康深吸一口气,目光灼灼地看向柳志,语气变得沉稳而有力:“先生,请恕小子斗胆再问一句。您身负经天纬地之才,胸藏安邦定国之策,难道就甘愿在此襄阳城中,空耗岁月,看着这天下局势一步步糜烂,最终只能着书立说,或终老于这陋巷之中,默默无闻了一生吗?”
“哦?”柳志挑眉,这次并未动怒,反而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和玩味,重新打量了一下徐康,“依你之见,柳某……该当如何?难道要我去投靠哪位州牧,做个摇唇鼓舌的说客?”
“先生明鉴!”徐康知道关键时刻已到,声音不高,却字字清晰,掷地有声,“黄巾之乱虽暂平,然朝廷为快速平叛,准许州牧郡守自募兵马,此乃取祸之源!中央权威已然旁落,强枝弱干之势已成!再看当今天子……”
徐康略微停顿,压低声音,“……龙体欠安,人所共知。储君年幼,主少国疑。一旦宫车晏驾,雒阳有变,各地那些手握重兵、渐成尾大不掉之势的州牧、刺史,谁能安分守己?届时,政令不出雒阳,天下必生大乱!群雄并起,绝非虚言!”
徐康顿了顿,仔细观察柳志神色,见其已收起轻视之心,凝神静听,眉头微蹙,便继续深入剖析:“退一万步讲,即便无人主动掀乱,然自桓灵以来,政令失序,世家豪强兼并土地愈演愈烈,无数百姓失去田产,流离失所,饿殍遍野,怨声载道。今日之太平,不过是烈火烹油,鲜花着锦,虚有其表!民犹水也,可载舟,亦可覆舟。下一次民变,恐怕规模更甚,来势更凶,比黄巾之乱更为酷烈!先生,天下大变已在弦上,您……还要在这里空等那不知在何处的‘明主’,或是那渺茫的举荐机会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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