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妹那声“抱抱”落在耳边,轻得像片叶子。
傅诗淇没动。
她站着,手还搭在油灯的铜盖上。屋里黑了,孩子们的呼吸声慢慢稳下来,一个接一个沉进梦里。她听见二宝在睡梦中嘟囔了一句“账平了”,大宝翻了个身,压出床板一声闷响。三妹抱着布老虎,小手仍勾着她的衣角,睡得踏实。
她轻轻把孩子的小手拨开,退了一步。
这一步踩在冷硬的地面上,也踩醒了脑子里的事。
她低头摸了摸自己身上。
粗布短打,洗得发白,袖口磨出了毛边。腰带是麻绳拧的,裤脚沾着灶灰。她伸手进怀里掏了掏,空的。翻了下袖袋,还是空的。连根线头都没有。
她又弯腰,在床沿摸索了一圈,掀开褥子一角,底下只有几粒米壳和半截断掉的草绳。
没有钱。
一文都没有。
早上蒸的三个馍,是用最后一点杂面做的。柜子里那块碎银,掰去一小角后,剩的还不够买半斗米。大宝要买笔,二宝想管账,三妹天天喊娘亲,可她拿什么养他们?
她走到墙角那个破木柜前,拉开抽屉。
空的。
第二个抽屉,有半盒火石,一把缺齿的木梳。
第三个最底下,压着一张泛黄的纸——原主的卖身契,写着“傅氏,克夫命,贱价出让”。她抽出这张纸,手指一顿,撕成两半,扔进了灶膛。
火苗跳了一下,烧没了。
她坐回矮凳,盯着地面。
屋外风停了,连虫鸣都歇了。屋里静得能听见瓦缝漏下来的夜气声。
她开始算。
三个孩子,一天至少两顿干的。米要钱买,柴要人砍,盐不能断。二宝说他会算账,可他现在连笔都还没摸过。大宝想抄《千字文》,说明脑子不笨,但识字不能当饭吃。三妹还小,抱个布老虎就能高兴半天,可再过几个月,她也得穿鞋、穿衣、吃肉长身子。
她呢?
她会打仗,会格斗,会拆装枪械,能在零下二十度雪地潜伏三天。可在这村里,这些都没用。没人雇女兵,也没人买子弹。
她抬手,习惯性摸了下腰侧。
那里本该别着战术匕首,现在只有一块旧伤疤。
她皱眉。
不行,得想办法。光靠卖几个陶罐换碎银,撑不过十天。王二流子不来抢,她也会饿死。
她站起身,在屋里来回走。
走两步,停一下。再走两步,又停。
她想起白天村口那人骂她“克夫”,结果被自家狗咬了腿。还有上次赵掌柜想骗她布料,三匹绸子当场撕裂。这些事太巧了,不像偶然。
但她现在顾不上琢磨这些。
她需要的是实实在在的东西——钱,粮食,活路。
她走到灶台前,打开锅盖。锅底朝天,连水汽都没有。
她蹲下来看灶膛,灰是冷的,昨天烧的柴渣还在底上。她伸手进去扒拉,想找点能用的炭块,结果摸到一块硬物。
拿出来一看,是个小铁片,锈得不成样,像是从什么东西上掉下来的。
她捏着它翻来覆去看了两眼,扔进灶膛。
没用。
她站起身,拍了拍手。
这时候,她忽然想到一件事。
原主留下的东西,不止这个破屋和三个崽子。她嫁进来三年,丈夫死了半年,按理说,家里应该有点积蓄,或者田契、布票之类的东西。
可她到现在,连一张地契都没见过。
她转身走向里屋,那是原主夫妻住过的房间。门轴吱呀一声,她推门进去。
比外屋还破。
床是塌的,席子烂了半边,墙上挂着个破竹筐,里面堆着几团发霉的棉絮。她挨个角落翻,床底、墙缝、房梁,甚至连马桶后面都看了。
什么都没有。
她站在屋子中央,心里发沉。
不是没有,是被人拿走了。
谁拿的?
她脑子里跳出一个人影——司徒马氏。
那个满脸横肉的老太婆,嘴上说着“儿媳辛苦”,手里却把家里值钱的东西一样样往外搬。第一次来,拿走了两匹布;第二次,搬走了铜盆;第三次,连灶上的铁锅都要抬走。
她当时装傻充愣,哭着求饶,才勉强留下一口锅。
现在想来,她是故意的。
她让那些人觉得她软弱,好欺负,所以敢明目张胆地抢。
可她现在不能装了。
她要是再不动手,孩子们就得喝西北风。
她走出里屋,回到堂屋,坐在桌边。
桌上有个豁口的碗,是早上盛粥用的。她拿起来,轻轻敲了两下。
声音清脆。
她忽然想到,村里有人收旧铜旧铁,一斤能换三文钱。这碗虽然破,但还能称斤两。还有那口锅,补过三次,但也算铁器。灶台边那把菜刀,钝得切不动萝卜,可熔了也能换钱。
她可以先把能卖的都卖了。
但这只能撑几天。
她需要能持续赚钱的法子。
她又想起自己带来的手艺。
现代女兵,野外生存是基本功。她会做陷阱,会腌肉,会用植物染布,还会改良工具。她在部队时,带过炊事班,做过野战口粮配方。她甚至知道怎么用粗粮做出高热量食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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