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文璟站在院门口,手里又捧了个木匣。
傅诗淇正蹲在灶台前烧火,锅里炖着兔肉,香味飘到院外。她听见脚步声,抬眼一看,眉头直接皱了起来。
这人怎么又来了?
昨天才把赵家的布退回去,今天又提个盒子站这儿,当她家是收破烂的?
她没起身,手里的柴火往灶膛里一塞,火星子跳了一下。
“你还没走?”她问。
裴文璟站定,没往前凑,“我不是来送礼的。”
“那你手里拿的是啥?”她盯着那匣子,“比昨天那个还大?”
“不是布。”他顿了顿,“是几本农书,讲轮作和堆肥的法子,我抄了几页觉得有用,想着你或许用得上。”
傅诗淇冷笑,“所以今天不送料子,改送书了?换汤不换药。”
“我不是要你欠我。”他说,“我只是想帮你。”
“我不需要帮。”她站起来,拍了拍手上的灰,“我能养活孩子,能种地,能卖蘑菇,还能让兔子自己跳进笼子。你说说,我哪件事做不了,非得靠你施舍点东西?”
裴文璟没动,“我不是施舍。”
“那你是什么?”她往前走了两步,“县令大人,一个月来我家三趟,第一次说蘑菇有毒,第二次送布,第三次送书。你是闲得慌还是盯我太久?”
他张了张嘴,没立刻说话。
傅诗淇看着他,“我知道你在想啥。你觉得我一个寡妇,带三个崽,能活下来就不错了,哪还能做成事?所以你来看看,是不是真有本事,值不值得拉拢。”
“我要是真有心巴结你,早跪下磕头了,还等你送东西?”
裴文璟摇头,“我没这么想。”
“那你到底想咋样?”她声音不高,但字字清楚,“你要查我,去查账、查地契、查我卖过的每一笔货都行。但别拿着东西一趟趟上门,搞得好像我没你不行。”
院子里安静了一瞬。
风从院墙外刮进来,吹得晾衣绳上的布条晃了晃。
裴文璟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匣子,慢慢把它放在门槛上。
“书我放这儿。”他说,“你不看,我就拿走。”
“别放。”她直接走过去,拎起匣子就要往外扔,“我不想让它进门。”
他伸手拦了一下,没拦住。
匣子飞出去半丈远,在泥地上摔开了口,几页纸散了出来。
其中一张写着“豆麦间作图解”,另一张画着粪池结构。
傅诗淇站着没动。
裴文璟也没去捡。
两人就这么对站着。
过了会儿,她开口:“你是不是觉得,只要东西有用,我就会收?”
“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收。”他说,“但我得试。”
“试啥?试我有没有底线?”
“试我能不能走近一点。”他看着她,“你防人防得太狠了。”
“我防人?”她笑了,“我是女人,带着三个娃,住在村尾破屋里。我不防人,谁替我防?上个月王二流子半夜翻墙,被兔子坑绊倒摔进粪坑;前天司徒马氏想抢我晒的萝卜干,踩到自己藏的钉子扎了脚。这些事,你以为真是巧合?”
裴文璟眼神动了动。
“不是巧合。”她说,“是我活得小心。”
他沉默了一会儿,“那桂花糕呢?也算算计?”
“那不一样。”她语气缓了点,“糕能吃,孩子也喜欢甜。你昨天留下的,今早已经分完了。”
“三文吃了半块,峰峻啃了一角,南阳舍不得吃,包在手帕里留着下午垫肚子。”
裴文璟听着,嘴角微微松了点。
“但那是吃的。”她指了指地上的书页,“这个不是。书是道理,是门路,是能让人翻身的东西。你送我一本,我就得照你的法子来。你不提条件,可别人会想——傅寡妇听县令的话,是不是攀上高枝了?”
“我不要这种名声。”
“我没想让你听我的。”他说,“我只是分享。”
“可你身份在这儿。”她看着他,“你是官,我是民。你随便递张纸,都能被人说成‘授意’。我不想惹麻烦,也不想被绑在谁的船上。”
裴文璟终于点头,“我明白了。”
他弯腰,一张张捡起地上的纸,动作很慢,像是在想什么。
傅诗淇没催他。
直到他把纸收好,放进匣子,转身要走时,她才又开口。
“你要是真想了解我,可以来看。”
他停下。
“看我怎么种地,怎么教孩子认字,怎么用粪换盐。”她说,“但别带东西。你想知道的事,院子都看得见,不用拿礼物换。”
裴文璟回头,“那桂花糕呢?还能送吗?”
“偶尔一次,孩子能沾点甜。”她说,“但别总来。他们吃惯了,我会心疼。”
他笑了笑,“我不多送。”
“还有。”她靠着门框,“你昨天说,只试一次。今天又来,算不算反悔?”
“算。”他承认,“我没忍住。”
“下次再忍不住,就写信问我能不能来。”她说,“别一声不吭站门口,吓着孩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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