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夏的集市格外热闹，日头刚爬过树梢两丈高，青石板路上就挤满了人，鞋底蹭着路面的“沙沙”声、商贩的吆喝声、孩子们的嬉闹声混在一起，透着烟火气。卖凉粉的摊位前飘着薄荷香，瓷碗碰撞声清脆，摊主正用铜勺舀着凉粉，淋上红红的辣椒油；卖糖葫芦的老汉扛着草靶，吆喝声脆生生的，糖衣在阳光下闪着琥珀色的光；挑着担子卖西瓜的汉子刚切开一个，红瓤黑籽透着甜气，汁水顺着刀缝往下滴，引得一群孩子围着直转。紫嫣带着紫薇找了个常年摆摊的老位置——挨着卖鸡蛋的王大妈，这里靠着街口，来往人多。她刚把装着木耳、榛子的粗布包摆好，包角绣的“孟家村山珍”小字样就露了出来，这是李秀兰特意绣的，怕跟别家的弄混。紫薇攥着个刚买的孙悟空造型糖人，蹲在摊位旁看蚂蚁搬家，小嘴里哼着先生教的《小星星》，糖渣掉在地上，引得几只蚂蚁围着转，她就用小树枝轻轻拨弄，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。紫嫣刚把写着“孟家村山珍——木耳四毛/斤、榛子六毛/斤”的木牌立好，就有个穿藏青色西装的男人走了过来——在满是粗布衣裳、补丁衣衫的集市上，这身打扮格外惹眼。男人手里拎着个黑色人造革公文包，边角磨得有些发白，胸前别着支英雄牌钢笔，笔帽亮闪闪的。他走到摊位前没急着问价，而是蹲下身，拿起一片木耳对着太阳照了照，指尖捏着木耳根蒂翻看，又捏开一颗榛子，剥出果仁放进嘴里嚼了嚼，眼神里满是专业的打量。紫嫣心里一动，知道这八成是懂行的买主，主动开口，声音带着点小姑娘的腼腆却很清晰：“叔叔，俺家的木耳都是后山春耳，晒足五天，每天翻三遍，根蒂都剪干净了，没半点杂质；榛子是刚从后山摘的，挑过三遍——先筛空壳，再拣虫眼，最后剔掉瘪粒，您放心买。”男人这才抬头，目光落在她脸上，又扫了眼摊位上码得整整齐齐的山货，从公文包里掏出张印着“惠民超市采购部 刘建国”的名片递过来，声音沉稳：“我是县城惠民超市的采购。上周我爱人来赶集，买了你家的木耳，说泡发率高，炖鸡时香得很，比超市里卖的干货强多了。我特意来集市找你，想跟你长期合作——每月要一百斤木耳、五十斤榛子，价格比镇上干货铺高两成，你看能不能稳定供应？”
紫嫣接过名片，指尖摸着卡片上烫金的超市logo，心里又惊又喜——县城超市的订单可比镇上的散客和干货铺量大太多了，这意味着家里的山货生意能再上一个大台阶！但她没被喜悦冲昏头，稳了稳心神，手指悄悄攥了攥衣角，仔细问道：“刘叔叔，请问送货时间有要求吗？木耳和榛子都是新鲜采晒的，要是您要得多，俺得提前跟村里采山货的乡亲说，让他们按俺家的标准采；另外品质您放心，俺家的山货都是按王老板干货铺的标准挑的，只会更好不会差——要是您验收时发现有杂质、没晒透的，俺包退换！”刘建国见她小小年纪说话条理清晰，还懂提前备货和售后保障，眼里多了几分赞许，扶了扶眼镜说：“每月五号前送货到超市后厨就行，品质就按你这摊位上的来，要是合格，后续还能加量，甚至拓展其他山货品类。这是我的电话，你想好后给我打个电话，咱们签个供货协议，白纸黑字写清楚，不亏待你。”他说着又从公文包里掏出张便签，用钢笔写下一串电话号码递给紫嫣。紫嫣小心地把名片和便签放进贴身的布兜，紧紧攥着，用力点头：“刘叔叔，您等我一天，明天我跟俺爹商量好，给您回电话！”刘建国笑着点点头，又看了看摊位上的山货，拎了两斤木耳，掏出钱递过去：“先买两斤回去，让后厨试试味。我等着你的好消息。”他刚走，旁边卖鸡蛋的王大妈就凑过来，满脸羡慕：“小嫣儿，厉害啊！县城超市都来找你合作，往后你家就是咱村的‘大老板’了！”旁边摆摊的张大叔也挤过来，拍着大腿说：“我就说你家山货好，迟早能卖去县城！以后送货要是需要帮忙，喊我一声就行！”紫嫣笑着谢过他们，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来：一百斤木耳、五十斤山货，自家采不完，刚好可以收村里乡亲的——既帮乡亲们增加收入，又能保证供货，还能把“孟家村山珍”的口碑打出去，一举三得！
回家后，紫嫣赶紧把事情跟父母说了。孟老实正坐在院坝里编竹筐，手里的竹条刚弯出个弧度，听着听着就“啪”地掉在了地上，他瞪大了眼睛，喉结动了动：“县城超市？每月一百斤木耳？这、这得采多少山货啊！咱全家齐上阵都未必够！”李秀兰也凑过来，手里还攥着纳了一半的鞋底，满脸担心：“去县城路远，得走二十多里地，租车要五块钱呢，要是除去车费、收乡亲山货的本钱，咱还能赚多少？万一超市压价咋办？”紫嫣早把账算得清清楚楚，她从布兜里掏出根小树枝，在院坝的泥地上画了个简易账目表：“爹，娘，您看——镇上木耳卖四毛一斤，超市给四毛八，一百斤木耳多赚八块；榛子镇上卖六毛，超市给七毛二，五十斤多赚六块，总共多赚十四块。租车五块，就算收乡亲的货给三成利润，一百五十斤货也就多花三四块，除去这些成本，还能多赚五六块，比卖给镇上干货铺划算多了！”她顿了顿，又补充道：“备货也不用担心，现在村里不少人都跟着采山货，只是没销路卖不上价。咱按俺家的标准收——木耳要晒透、无杂质，榛子要饱满、无空壳，给他们公道价，既帮了乡亲，又能保证供货，还能把‘孟家村山珍’的牌子打响！”孟老实看着地上的账目，又看了看女儿笃定的眼神，想起去年春耕新法的成功，狠狠拍了下大腿：“行！爹信你！明天就去镇上邮电所给那个刘经理打电话，咱干了！”第二天一早，紫嫣特意换了件干净的碎花褂子，揣着便签去了镇上邮电所。电话接通时，她紧张得手心冒汗，对着话筒把合作细节又确认了一遍，才挂了电话。第一次送货时，孟老实借了张大叔的三轮车，父女俩凌晨四点就出发——月亮还挂在天上，露水打湿了裤脚，凉丝丝的。孟老实蹬着三轮车，紫嫣坐在车斗里扶着山货包，生怕颠洒了。赶在超市开门前到了后厨，刘建国早就等在那里，他拿出小秤称了木耳和榛子的重量，又随机捏了几片木耳泡在水里，看了看泡发后的状态，满意地签了收货单，拍着孟老实的肩膀说：“就冲你家这靠谱劲儿，下次我再跟你谈谈香菇、笋干的合作！”从此，孟家的山货生意从镇上拓展到了县城，紫嫣还牵头成立了“孟家村山货互助组”，带着乡亲们一起致富，成了村里人人佩服的“小带头人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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