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深沉,万籁俱寂。淬刀已毕,陈末静坐调息,直至子时。心神内视,那柄历经“蚀炼”与“丹火淬刃”的剃刀,此刻正静静悬于识海温养,刀身光华内蕴,如古井无波,却深不可测。刀灵传来的不再是饥渴或躁动,而是一种沉静如深渊、引而不发的磅礴力量,仿佛蛰伏的苍龙,只待风云际会,便可裂空而出。
他与刀,皆已达至前所未有的巅峰状态。
是时候了。
陈末睁开双眼,眸中神光一敛,复归平淡。他起身,并未从正门离开,而是行至后院。夜风拂过,带着深秋的凉意。他抬头望了一眼被薄云遮掩的朦胧月色,一步踏出。
这一步,并非踏在实地,而是仿佛踩在了一道无形的阶梯之上。身影如青烟,扶摇直上,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沉沉的夜色。他没有御使任何飞行法器,也未施展常见的腾云驾雾之术,整个人仿佛与夜风、与流动的云气化为一体,以一种近乎“融空”的玄妙状态,向着青云山脉深处,青木崖的方向飘然而去。
速度看似不快,实则瞬息千里。脚下城池的灯火迅速缩小、远去,身下山峦起伏,林海滔滔,皆在无声中向后飞掠。夜空中偶有巡值的修士或异禽飞过,却无一人能察觉他的存在,仿佛他只是一缕恰好路过的夜风。
不过一炷香的功夫,前方云雾渐浓,一座奇峰于云海之中显露峥嵘。此峰并非最高,却自有一股灵秀超然之气,仿佛整条山脉的灵枢所在。峰顶隐约可见苍松翠柏掩映,有亭台楼阁一角飞檐探出云外,正是青木崖。
陈末并未直接落向峰顶听松小筑,而是在接近山门区域时,身形微微一顿,显化出来,如同羽毛般轻轻落在一条通往山上的青石小径上。此举并非畏惧禁制,而是对主人最基本的礼数。
几乎在他落足的瞬间,前方云雾一阵翻涌,两道青色身影悄然浮现,乃是值守的山门弟子,修为皆在筑基后期。他们见到陈末,脸上并无多少惊讶,似乎早已得到吩咐,齐齐躬身行礼,语气恭敬却不卑不亢:“陈前辈,崖主已在听松小筑等候多时,请随晚辈来。”
陈末微微颔首,跟随二人踏上青石小径。路径蜿蜒,两旁古木参天,奇花异草遍地,灵气氤氲成雾,吸一口便觉神清气爽。沿途经过几处看似寻常的亭榭、石碑,陈末却能敏锐感知到其中蕴含的玄奥阵法波动,与整个山势地脉浑然一体,暗藏无穷玄机,若无人引路,纵然是元婴修士,也休想轻易闯入核心区域。青木崖千年传承的底蕴,由此可见一斑。
行至半山腰,云雾更浓,眼前豁然开朗。一片巨大的平台依山而建,边缘处,几株不知生长了几千年的苍劲古松探出悬崖,枝干如龙,松针如盖。松下一座简朴小筑,正是听松小筑。
此时,小筑前的石台上,百里清风早已等候在此。他今日未束发,墨发披散,仅以一根青木簪松松挽住,身着一件月白道袍,比之上次相见,少了几分出尘仙气,却多了几分闲适与温和。石桌上,一套素雅的白玉茶具已然备好,一只红泥小炉炭火正旺,壶中泉水将沸未沸,发出细微的“松风”之声。
“陈道友,星夜来访,有失远迎。”百里清风见到陈末,含笑起身相迎,目光在陈末身上微微一凝,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讶异。他敏锐地感觉到,短短数日不见,眼前这位年轻人身上的气息愈发深邃内敛,尤其是那股若有若无的锋锐之意,竟让他这元婴后期的大修,都隐隐感到一丝心悸。那柄刀……似乎又不同了。
“崖主客气,深夜叨扰。”陈末还礼,神色平静。
“何来叨扰,道友能来,蓬荜生辉。山间夜寒,正好烹茶驱寒,请坐。”百里清风伸手示意。
二人分宾主落座。恰在此时,炉上水沸,咕嘟作响。百里清风提起水壶,烫杯、置茶、高冲、低泡,动作行云流水,带着一种独特的道韵。这一次的茶叶,并非前次的“雾里青”或无名古茶,而是三片形如雀舌、色泽苍翠、隐隐有银色毫光的茶叶,在水中缓缓舒展,竟散发出一股令人神魂为之一清的冷冽香气,仿佛能洗涤世间一切尘埃。
“此茶名为‘洗心’,生于崖顶寒潭之畔,受月华滋养百年方得一采,有洗练神魂、明见本心之效。道友请品鉴。”百里清风将一盏茶推至陈末面前,茶汤清澈,呈淡金色,氤氲之气凝而不散。
陈末端起茶盏,并未立刻饮用,先观其色,再闻其香。冷香入脑,识海中那柄剃刀竟微微轻鸣,传来一丝愉悦的共鸣,仿佛久蒙尘埃的明镜被清泉洗过。他心中微动,轻轻呷了一口。
茶汤入口极淡,初时只觉一股冰凉之意顺喉而下,直贯丹田,随即化为一股温润暖流,散入四肢百骸,更有一丝清凉之意直冲识海。刹那间,连日来的疲惫、杂念,乃至淬刀时残留的些许燥意,尽数被涤荡一空,心神一片澄澈空明,对自身刀意、对周遭天地的感知,都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清晰境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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