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节的余温在正月十五的灯会后彻底消散,相府恢复了往日的秩序,只是这秩序对偏院而言,意味着更严密的封锁和更刻意的忽视。柳氏仿佛遗忘了这个角落,不再有额外的“关照”,也没有新的打压,只用一种冰冷的漠视,将她们隔绝在热闹之外。
林映棠心如明镜。这不是放过,而是另一种形式的消耗战——用时间和绝望来消磨她们的意志,直到她们自行崩溃,或者犯下什么“错处”。她必须尽快启动“攒”策中关于钱财的关键部分,不能坐等那点可怜的积蓄耗尽。
启动需要本钱。而她手中唯一可能值点钱、又不至于立刻引起柳氏警觉的东西,只剩下生母许氏留下的那几件旧首饰。银镯早已当掉,剩下的是一支鎏金发簪(成色已旧)、一对小小的珍珠耳坠(珠子不大,色泽普通),以及一枚羊脂白玉佩。
玉佩是这些遗物中最特别的一件。只有婴儿掌心大小,玉质温润,雕着简单的祥云纹,并无出奇之处。但林映棠注意到,玉佩的系绳接口处磨损严重,显然被长期贴身佩戴。原主残留的记忆中,似乎对这块玉佩有着模糊的亲切感,却想不起具体来历。更重要的是,它看起来并不像价值连城的珍品,更像是寻常的随身饰物,即便当掉,也不至于让柳氏觉得她“突然有了不该有的钱财”。
风险在于,这是生母遗物,丢掉它,于情感是一种割舍。但林映棠明白,活在当下,远比守着死物重要。生母若在天有灵,想必也更愿意看到女儿用这块玉佩,换来一线生机。
她取出玉佩,指尖拂过温润的玉面,心中默念:“母亲,借您之物,谋生之路。他日若有余力,必当赎回。” 这不是矫情,而是一种仪式,与过去告别,也是对自己决心的确认。
接下来是选择当铺。绝不能再让春桃去上次那家小铺子,次数多了容易被注意到。需要一家位置更偏僻、生意更冷清、掌柜口风紧,且不与相府有直接往来的当铺。这需要信心。
她将目光投向春桃无意中提过的一个信息:春桃有个远房表哥,叫春生,在城南一家车马行做伙计,经常走街串巷,对各处店铺颇为熟悉,人也算机灵可靠。最重要的是,春生一家受过春桃已故母亲的恩惠,对春桃这个表妹还算照顾。
“春桃,你找个由头,去一趟你表哥春生那里。” 林映棠低声吩咐,“不要提我,就说你自己想当掉一件旧首饰,换点钱贴补,但怕被人坑骗,问他知不知道南城或西城那边,有没有位置偏、掌柜实在、不多问来路的当铺。”
春桃有些紧张:“小姐,春生表哥能信吗?”
“暂时不需要他信什么,只是打听个铺子。你注意分寸,问完就回来,不要多说。” 林映棠道,“若他问起你为何要当首饰,就说府里月例不够,想攒点私房。这理由合情合理。”
春桃领命,次日便寻了个由头出府,下午带回消息:“小姐,春生表哥说,西城桂花巷最里头,有家‘永源当’,门脸小,生意清淡,掌柜是个姓孙的孤老头子,脾气怪,不爱说话,但给价还算公道,也不爱打听东西来历。他说那地方很偏,不是熟客很难找。”
“很好。” 林映棠记下。位置偏、生意淡、掌柜孤僻——这正是她需要的。她将玉佩用一块半旧的素帕仔细包好,交给春桃:“明天你去这家永源当,当掉它。记住几点:第一,进去后不要慌张,直接找孙掌柜,拿出玉佩,只说‘死当’,问他能当多少。第二,无论他给什么价,你都不要还价,但若低于五两银子,你就拿回玉佩,说不当了,转身就走。他若叫住你,再加价,你就说最低八两,否则免谈。第三,拿到钱后,立刻离开,不要停留,更不要跟任何人搭话。回来路上绕几圈,确认无人跟踪。”
“五两……八两?” 春桃咽了口唾沫,她觉得那块小玉佩能当二三两就不错了。
“照我说的做。” 林映棠语气笃定。她研究过这个时代的物价和玉器行情。那块玉佩玉质中等,胜在做工精细、包浆自然,是件不错的旧物。当铺压价狠,死当五两是底线,八两是理想价位。她要的是一个合理的启动资金,不是漫天要价引人怀疑。
春桃见她神色坚决,重重点头:“奴婢记住了!”
第二日,天气阴冷。春桃揣着玉佩,按照春生指点的路线,七拐八绕找到了桂花巷深处的永源当。铺面果然狭小陈旧,门可罗雀。她深吸一口气,推门进去。
柜台后坐着个干瘦的老头,戴着老花镜,正在翻账本,听见动静,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,没说话。
春桃按捺住心跳,走上前,将帕包放在柜台上打开,露出里面的玉佩,低声道:“掌柜的,死当,您看看能给多少?”
孙掌柜拿起玉佩,对着光仔细看了看,又用手掂了掂,半晌,沙哑开口:“玉质尚可,个头小,纹饰普通。三两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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