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映棠一夜未眠。
不是不想睡,而是辗转反侧间,脑海里全是萧珩那双深邃的眼,那句“我信”,还有掌心贴在他心口时,那沉稳有力的跳动。她坐在窗前,看着天色从浓黑渐次褪成黛青,再到鱼肚白,晨光一寸寸爬满窗棂。
直到第一缕金光刺破云层,她才起身梳洗。铜镜里的女子眼下有淡淡的青影,嘴角却噙着一抹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。春桃进来伺候时,见到这笑,先是一怔,随即也抿嘴笑了:“姑娘今日气色真好。”
“是吗?”林映棠摸了摸脸颊,指尖触到微烫的温度。她轻咳一声,“去备些清粥小菜,我去看看清远。”
林清远已经起身,正坐在窗前看书。阳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,映得那点病气都淡了些。见她进来,少年合上书,眼神里有种说不清的复杂。
“长姐,”他迟疑道,“昨夜……摄政王送你回来的?”
林映棠在桌边坐下,替他盛粥:“嗯。”
“他对你……”林清远欲言又止。
“就是你想的那样。”林映棠将粥碗推到他面前,神色平静,“清远,你觉得不妥?”
少年沉默片刻,摇头:“不是不妥。只是……”他抬起眼,“他是摄政王,权势滔天。长姐与他在一起,往后要面对的,恐怕不止一个周贵妃。”
这话说得透彻。林映棠看着弟弟——不过几日牢狱,这少年仿佛一夜之间褪去了青涩,眼神里多了几分看透世事的清明。
“我知道。”她轻声道,“可这世间,哪有万全的路。文华蒙学要办下去,我们姐弟要在这京城立足,总要选一条路走。”她顿了顿,“萧珩……他待我是真心的。”
林清远看着她眼中那抹柔软的光,忽然笑了:“那就好。”他低头喝粥,声音闷闷的,“只要长姐欢喜,我就欢喜。”
这话说得简单,却让林映棠鼻尖一酸。她伸手揉了揉弟弟的头:“傻话。你好好养身子,明年春闱,给我考个进士回来,那才是真让我欢喜。”
姐弟俩正说着话,门外传来脚步声。春桃进来通报:“姑娘,摄政王府来人了,说是……送些补品给二少爷。”
林清远和林映棠对视一眼。补品是幌子,来意不言自明。
“请到前厅。”林映棠起身,理了理衣裙。指尖触到发间那支玉簪时,她顿了顿,终究没有取下。
前厅里,来的人不是寻常仆役,竟是陈侍卫本人。他捧着一只红木匣子,见了林映棠,躬身行礼:“林姑娘,王爷命属下送来长白山百年老参两支,给林二公子补身子。”顿了顿,又取出一封火漆封口的信,“这是王爷给姑娘的。”
林映棠接过信,指尖触到火漆上凸起的纹路——是个“珩”字。她心头微动,面上却不动声色:“有劳陈侍卫跑一趟。春桃,奉茶。”
“不必了。”陈侍卫摆手,“王爷还有吩咐,让属下转告姑娘——今日午时,王爷在听澜茶馆等姑娘,有事相商。”他抬眼看了林映棠一眼,补充道,“王爷说,是商议三日后宫宴之事。”
这借口找得冠冕堂皇。林映棠颔首:“我知道了。”
送走陈侍卫,她回到自己房中,才拆开那封信。信纸是素白宣纸,字迹遒劲有力,只有短短两行:
“昨夜之言,字字真心。
午时茶馆,盼卿一晤。”
没有落款,没有多余的缠绵,却每个字都敲在她心上。林映棠将信纸贴在胸口,闭了闭眼。
也罢。既然心动,既然应了,就该大大方方地去见。
午时的听澜茶馆,二楼最里间的雅座被清空了。林映棠推门进去时,萧珩正临窗而立,听见声音转过身来。他也换了常服,一袭月白长衫,衬得眉眼愈发清俊,只腰间那枚墨玉佩泄露了身份。
“来了。”他朝她走来,很自然地扶住她的手臂,引她入座,“用过午膳了吗?”
“用过了。”林映棠坐下,目光落在他脸上。白日里的他与昨夜月光下又有些不同——少了些温柔,多了几分属于摄政王的沉稳持重,“王爷找我,真是为了宫宴之事?”
萧珩在她对面坐下,唇角微扬:“是,也不是。”他替她斟茶,“宫宴确实要商议,但更重要的是……”他抬眼看她,“我想见你。”
这话说得直白,林映棠耳根微热。她端起茶盏,借氤氲的热气掩饰神色:“那王爷想怎么商议?”
“三日后宫宴,皇后主理,贵妃协理。”萧珩敛了笑意,神色严肃起来,“皇后那边,沈清漪已经递了话,会照应你。但贵妃……”他顿了顿,“我查到她近日与几个西域来的香料商人往来密切,似乎在筹备一种特殊的香。”
“香?”林映棠蹙眉,“毒?”
“未必是毒,但定有蹊跷。”萧珩从袖中取出一张纸,“这是那几个商人的背景,都在西域与大靖边境做买卖,表面经营香料,暗地里……”他压低声音,“与一些邪教有牵扯。”
林映棠接过纸,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几个胡商的姓名、来历、在京落脚处。她细细看完,忽然想起前世——那些娱乐圈的庆功宴上,也常有“特别”的香薰,有的能让人精神亢奋,有的能让人意识模糊。
“贵妃想用香做文章?”她抬眼看萧珩。
“很可能。”萧珩点头,“宫宴之上,饮食有专人试毒,香却防不胜防。若她在你座位附近布下特殊的香,让你当众失态甚至……”他没说完,但意思已明。
失态,失言,甚至出现幻觉——在这等场合,足以毁掉一个人。
林映棠沉吟片刻:“陈晚懂医术,能辨香吗?”
“能。”萧珩道,“我已让她这几日加紧辨识各种西域香料的特性。另外,我会在你座位附近安排人手,随时准备通风换气。”他看着她,“但你还是要小心,最好不要碰任何饮食,香囊也要换掉。”
“我明白。”林映棠点头,忽然想起一事,“王爷在宫中……有多少人手?”
这话问得大胆。萧珩却笑了:“放心,保你周全的人手还是有的。”他顿了顿,声音低了几分,“棠儿,这场宫宴,不仅是贵妃的试探,也是……太子和皇后对你的试探。”
棠儿。他第一次这样唤她,亲昵自然,仿佛已经唤过千百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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