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着李大兰那憔悴狼狈的样子,再看看自己碗里本就不多的糊糊,李菊花犹豫了一下,还是起身去灶房拿了个空碗,默默地从自己碗里拨了一小半出去,递给李大兰。
“大兰儿,你咋这时候来了……” 她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埋怨,早点来或者晚点来,都比赶在饭点强啊,这孩子怎么还这么不懂事呢。
然而,这半碗糊糊在刚刚经历了小姑冷酷打击的李大兰眼里,却成了雪中送炭的温情。
她感动得热泪盈眶,接过碗,也顾不上烫,跟着李菊花进了里屋,一边小口喝着那能数清米粒的糊糊,一边哽咽着诉苦。
“二姑啊,我的命好苦啊……我男人摔伤了你是知道的,又碰上这要命的年景……地里的活儿都快干不完了,孩子们饿的嗷嗷哭,家里头都快断粮了……”她将自己去娘家借粮被李老太辱骂,以及求助李桂花反被嘲讽的过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,越说越伤心。
“……凭啥小姑一回去,李老太就一团和气,还让我娘泡米茶伺候着,肯定还塞了一堆好东西!我不过是想借几斤粮食救命,就被骂得狗血淋头!我求小姑帮我说句话,她倒好,直接说我活该,说我活不下去都是命。还说就她家的清哥儿金贵、有福气,有这么气人的吗??”
她本以为二姑会跟她一起声讨李桂花和李老太,谁知李菊花听完,只是叹了口气,然后说了一句:“清哥儿那孩子……是和别人不一样的,是个有福之人。”
李大兰顿时噎住了,以为自己听错了:“二姑,你说啥呢?你看清哥儿那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样子,哪像有福之人?你以前不也常跟我说,他好吃懒做,以后没人嫁给他,只能当个老光棍。”
李菊花有些不自然地挪开视线:“……那是以前。现在不一样了,晏清那孩子……是有大福气的。人家有三个哥哥疼着,不用干活也有人愿意养着,能享福那是他的本事。”
毕竟,要不是陈晏清“福气”大,她们村现在还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呢。
就连她现在碗里的糊糊,也是陈晏清“跳崖”跳出来的。不过粮食这事儿谁都不能说,村长警告过。
李大兰听到这话,如同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,哇的一声哭了出来:“二姑,连你也变了!你也看不起我!你也觉得我命苦活该?你和小姑是一伙儿的,亏我还把你当知心的长辈……明明上个月,我们还在李家灶房偷偷说小姑的坏话呢,才过去几天,二姑你就倒戈了!”
带着满心的委屈和绝望,李大兰将那碗糊糊喝得一滴不剩——多喝一口,回去就能省下一口给孩子们。
然后,她抹着眼泪,没有再开口,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李菊花家。
***
老陈家这边,李桂花一进家门,就迫不及待地将篮子里的“战利品”一一展示出来。糖块儿、绿豆糕、红薯片……虽然量不算特别多,但在物资极度匮乏的当下,每一样都显得格外珍贵。
“瞧瞧,都瞧瞧!”李桂花扬着下巴,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,“我这可是空着手回娘家的,再看看你姥姥给了多少好东西!这就叫‘空手回娘家,满手来婆家’!你娘我这么多年,就是这么过来的!可惜啊,我就没那个好命,能遇上像我这么‘能干’的儿媳妇!” 她说着,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旁边垂手站立的赵氏和宋氏。
赵氏和宋氏立刻低下头,不敢吱声。毕竟她们可没有在城里当账房的小舅子。
陈向东和陈向南也都低着头,一声不吭。
老三陈向北拍着胸脯,大声道:“娘!您放心!等我以后找了媳妇,一定让她跟您学!也这么往咱家扒拉好东西!当个好儿媳妇!”
陈晏清在一旁听得直扶额,心里默默为未来的三嫂点了一排蜡烛……三哥,就冲你这话,怕是真要“注孤生”啊。
孩子们可不懂大人间的机锋,他们的眼睛早就被那包亮晶晶的糖块儿粘住了,一个个咽着口水,眼巴巴地瞅着李桂花和陈晏清。
李桂花哼了一声,拿着东西就要往自己屋里收。
陈晏清赶紧拉住她:“娘,敲一小块给孩子们甜甜嘴吧,我之前答应过大丫和狗蛋的。”
“给她们吃?多糟践东西!”李桂花一脸不情愿。
陈晏清眼疾手快,趁她不注意,拿起一小块冰糖就塞进她嘴里:“娘,您先尝尝,甜不甜?”
李桂花猝不及防,含着糖块,愣了一下,随即心疼得直跺脚,想吐出来又被陈晏清拦住:“哎哟你这败家孩子!娘吃了多浪费啊!这糖娘是准备留着给你生辰做甜糕的!化了,化了啊!”
“娘,您生我养我最辛苦,您不先尝味道,我哪吃得下?”陈晏清笑着道。
这话如同蜜糖,瞬间甜到了李桂花的心坎里,那点心疼立刻被巨大的满足感取代,她含着糖,眼眶都有些湿润了:“就你嘴甜,会哄娘开心……”
因为心情大好,李桂花终于松口,极小气地敲了一小块糖,用温水化开,让几个孩子分着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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