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,驱散了最后一缕夜色时。
持续了半夜的激烈枪炮声终于渐渐稀落下去。
最终只剩下零星的几声脆响。
那是士兵们在补枪确认或清理顽固残敌。
黎明的微光洒满战场,映照出的是一片炼狱景象。
原本绵密整齐的日军封锁工事,此刻已是千疮百孔,支离破碎。
铁丝网被成片地扯断,碾平,扭曲得像一团团乱麻。
沙袋垒砌的掩体和碉堡大多变成了废墟,焦黑的木料和破碎的砖石混杂在一起。
地面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弹坑,许多坑里还积蓄着暗红色的血水。
与融化的雪水混合,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气。
日军的尸体随处可见,姿势各异。
有的蜷缩在战壕底部,有的匍匐在弹坑边缘。
更多的是在逃跑的路上被机枪扫倒,层层叠叠。
破损的步枪,炸弯的刺刀,空了的弹药箱、散落的钢盔…各种战争垃圾铺满了地面。
空气中弥漫着化不开的硝烟味,血腥味和烧焦的糊味。
王扬从01号指挥车里跳出来,双脚踩在冰冷而泥泞的土地上。
他环顾四周,看着这片刚刚被他和他的部队用钢铁与烈火洗礼过的土地。
脸上并没有太多胜利的狂喜,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。
“命令各部,以连排为单位,就地构筑简易防御工事,警戒四周。防止鬼子溃兵反扑或者援军到来。”
王扬的声音因为一夜的指挥而有些沙哑。
“打扫战场,收集所有能用的武器,弹药,药品,动作要快。”
“统计伤亡,我要尽快知道数字。”
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。
疲惫但眼神明亮的战士们立刻行动起来。
一部分人端着枪,警惕地注视着战场外围的动静。
更多的人则开始穿梭在残垣断壁和尸山血海之间,默默地执行着打扫战场的任务。
他们从日军尸体上搜罗着还有用的物品。
完好的三八式步枪,歪把子轻机枪,手雷,子弹,水壶…
遇到受伤未死的日军,他们会就地补枪,战场上没有那么多仁慈。
医护兵则忙碌地穿梭在己方的伤员之间,进行着紧急处理和后送。
枪炮声沉静下来以后,苏燕也在一队步兵的护送下,从后方跟了上来。
毕竟后勤物资和伤员的协调,她比王扬更熟悉。
她脸色有些苍白,显然也被这战场的惨烈景象所震撼。
但她强忍着不适,开始着手处理各项事务。
一个多时辰后,初步的统计结果被汇总到了王扬面前。
一名军官官拿着刚刚整理好的清单,声音带着一丝激动,也有一丝沉重。
“教官,初步统计结果出来了。此战,共毙伤日军约三千八百余人,具体数字还在核实。”
“其中确认击毙佐官三名,尉官数十名。没有俘虏。”
他顿了顿,看了一眼王扬的脸色,继续汇报。
“我军…阵亡二百七十三人,重伤一百零九人,轻伤约四百人。”
“主要是步兵营在清理战壕和巩固阵地时,遭遇鬼子残兵冷枪冷炮和自杀式袭击造成的。”
“坦克连和炮营损失极小,只有几人轻伤。”
听到这个数字,王扬闭上了眼睛,深深吸了一口混杂着异味的空气,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。
二百七十三条鲜活的生命…虽然相比歼敌数字,这无疑是一场辉煌的,代价极小的胜利。
虽然他知道,这完全是依靠坦克的突然性,夜战的掩护以及火力上的绝对优势才取得的。
如果是在白天正面强攻,伤亡数字恐怕要翻上几倍都不止。
但每一个数字背后,都是一个曾经和他一起训练,一起吃饭,一起守护这座城池的兄弟。
“鬼子的军事素质…确实不错。”王扬缓缓睁开眼,声音低沉。
“在那种情况下,还能给我们造成这样的伤亡…如果不是我们装备和战术上占了绝对优势,这仗,不会这么轻松。”
他想起了那些即使被坦克碾压到面前,依然嚎叫着抱着炸药包冲上来的日军士兵。
想起了那些躲在残破工事里,直到最后一刻还在放冷枪的狙击手。
想起了那些军官在崩溃前夕,依然试图组织起的零星反击。
苏燕走到他身边,轻轻握住了他有些冰凉的手,低声道。
“我们已经做到了最好。如果没有你,没有这些新式装备。”
“泽水县可能早就…这些牺牲的弟兄,是为了让更多人活下去。”
王扬点了点头,用力回握了一下她的手。他明白苏燕说的是事实。
战争就是如此残酷,慈不掌兵。
他转过身,对等待命令的军官们说道:“阵亡将士的遗体,仔细收殓,登记造册,运回泽水县,厚葬,立碑。”
“他们的家人,县里要负责抚恤,一辈子管到底。”
“重伤员,不惜一切代价救治,用最好的药。”
“缴获的物资,全部运回去,清点入库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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