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寒的手指从纸船边缘滑开,指尖顺势擦过桌面,留下一道浅白的划痕。他没看门外那人,只将右手缓缓收回袖中,掌心贴着一枚细长的铁物,冰凉而熟悉。
门框被一只粗手撑住,刘地痞咧嘴笑着,黄牙露在外面,腰间麻绳晃了两下。
“哟,刚才好热闹啊。”他嗓音沙哑,“苏小姐亲自来退婚,你这破屋总算沾点贵气了?”
林寒慢慢站起身,动作不急。灶台上的药罐还空着,火也没点。他看了眼母亲,她背对着外间,呼吸均匀,还在睡。
“你来干什么?”林寒问。
“我来收债。”刘地痞一脚踏进门槛,靴底踩在湿地上,发出啪嗒一声,“你爹欠我十两银子,拖了三年没还。今天,该连本带利清了。”
他话音刚落,身后又探出两个汉子,穿着短打,手里拎着棍子,站在门外不敢进来,只朝屋里张望。
林寒没动,目光落在他手中的铁棍上。那棍子一头翘起个弯角,像是铁匠铺里随手打的废料,此刻棍身有一道暗红痕迹,从中间一直延伸到末端。
“去年腊月二十三,你在东街赌坊门口结过一次账。”林寒忽然开口,“当时你说,林家欠的债一笔勾销,换你不再上门骚扰。你还当着众人的面,把借条撕了。”
刘地痞一愣,随即笑出声:“谁作证?有画押吗?你一张嘴说有就有?”
“不需要作证。”林寒往前半步,“我知道你那天穿的是灰布棉袄,右肩破了个洞,是你姘头王寡妇给你补的。后来你嫌难看,拿剪刀剪掉了整条袖子。”
刘地痞脸上的笑僵住了。
林寒继续说:“你还记得她家后窗那盆腊梅吗?花开得正旺,你砸门的时候,花瓣掉了一地。你进去没多久,灯就灭了。再出来时,你手上沾了血,用雪搓了好久才洗干净。”
他顿了顿,盯着那根铁棍:“现在你手里这根棍子,就是那天从她灶台边顺走的烧火棍。你用来砸她脑袋的那一下,力道偏左,所以弯角朝上。血迹洗不干净,渗进铁缝里,越积越深。”
屋里一下子静了。
门外两个汉子对视一眼,往后退了小半步。
刘地痞脸色发青,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吼:“你胡扯什么!王寡妇是病死的!官府都验过!”
“是啊,病死的。”林寒点头,“说是风寒入肺,七日不治。可她死前三天还能挑水劈柴,怎么突然就没了?你去报的丧,棺材当天就钉死了,连亲侄子都没见上最后一面。”
他冷笑:“你当别人瞎?还是以为自己藏得好?”
刘地痞猛地举起铁棍,冲上前一步,棍子带着风声砸向林寒左腿。
林寒侧身一闪,脚跟蹬地,整个人如滑影般绕到他右侧。左手一把扣住对方手腕,用力一拧,刘地痞闷哼一声,棍子脱手。
就在他吃痛抬头的瞬间,林寒右手两指一弹,一道银光从袖中射出。
针尖刺进他后颈下方,皮肤微微凹陷,随即隐没不见。
刘地痞全身一震,手臂猛然抽搐,右腿不受控制地跪了下去。他想喊,却发现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卡住,声音挤不出来。额头重重磕在门槛上,撞出一道口子,血顺着眉骨流下来。
门外两人吓得后退两步,一个差点绊倒。
林寒松开手,抽出银针,轻轻吹了口气,收回袖中。
刘地痞趴在地上,手指抽动,想撑起来,却使不上力。他瞪着林寒,眼里全是恨意。
“你……你敢……”他终于挤出几个字,声音嘶哑。
“我说了,你来收债。”林寒低头看他,“可你带来的不是账本,是棍子。你想收的也不是钱,是我的命。”
他蹲下身,与刘地痞平视:“上次你用这根棍子打断我腿,是在我娘咽气那天。你把她最后一点药钱抢走,还说‘穷鬼不配活着’。我记得清楚。”
刘地痞瞳孔一缩。
“这一世,我不等你动手。”林寒站起身,拍了拍衣袖,“你若再来,下次扎的不是风府穴,是哑门。扎进去,你就再也说不出话,只能睁着眼,看着自己烂在泥里。”
他说完,转身走向灶台,拿起药罐,从缸里舀了半瓢水倒进去。
门外,那两个汉子扶起刘地痞,架着他往外走。刘地痞一路挣扎,嘴里骂着脏话,声音却越来越弱。
林寒没回头,听着脚步声远去,直到完全消失。
他拨了拨灶里的冷灰,找出几块未燃尽的炭,重新堆好,点燃。火苗慢慢爬上来,映在他脸上,一闪一闪。
母亲依旧在睡,被角微微起伏。
林寒坐在小凳上,盯着跳动的火焰。手指无意识摸了摸袖中的针盒,一共七根,长短不一。这是他从上辈子就藏下的东西,没人知道,连他自己都以为忘了。
直到昨天苏婉来时,他摸到那根银针,记忆才全回来了。
他低头看自己的手。瘦,但不抖。经历过太多生死,早已不怕动手。
外面天色渐暗,村道上传来归家的脚步声,有人吆喝孩子吃饭,狗叫了几声,又安静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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