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刚蒙蒙亮，建业城就醒了。不是那种自然的醒，是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，硬生生吓醒的。
街上多了好些兵，丹阳兵，挎着刀，挎着脸，挨家挨户地查。说是查奸细，可眼睛都往人家里值钱东西上瞟。老百姓缩在屋里，大气不敢出，只从门缝里往外瞄。
“听说没？周都督今天要进城！”
“嘘！小声点！不要命啦？”
“不是说他打了胜仗吗？怎么……”
“谁知道呢，上头的事，咱们小老百姓少打听。”
茶楼酒肆里，交头接耳的更多。几个士子模样的年轻人凑在一桌，脸色都不好看。
“张长史昨夜下令，全城戒严，这算怎么回事？”
“听说周瑜在诸葛瑾别院遇刺，差点没命！”
“胡扯！分明是周瑜要造反，张长史未雨绸缪！”
“放屁！周公瑾要是想造反，还单枪匹马回建业？”
争论声越来越大，突然，门被一脚踹开。几个丹阳兵闯进来，领头的校尉冷笑：“议论朝政，形同谋反！带走！”
士子们被粗暴地拖出去，茶楼里顿时鸦雀无声。掌柜的缩在柜台后，脸白得像纸。
宫城，重华殿。
张昭一夜没睡，眼袋垂着，像挂了两个小口袋。他面前跪着昨晚那个带队搜捕周瑜的将领，额头抵地，汗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。
“废物！”张昭一脚踹过去，“上百号人，抓不住一个周瑜？还让他当众叫破？”
将领不敢躲，硬挨了这一脚：“长史恕罪！那周瑜……周瑜他……”
“他什么他！”张昭气得胡子直抖，“现在全城都知道我派人夜袭大臣府邸，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搁？！”
旁边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轻咳一声：“张公，事已至此，不如将计就计。”
张昭转头看他：“子布有何高见？”
这文士名叫秦松，字子布，是张昭的心腹谋士。他阴阴一笑：“周瑜不是说要单骑入宫吗？那就让他来。宫门一关，他就是瓮中之鳖。”
张昭眯起眼：“你是说……”
“一不做二不休。”秦松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，“反正宫禁在我们手里，事后就说他意图行刺主公，被当场格杀。死无对证。”
张昭沉吟片刻，缓缓点头：“好。你去安排。记住，要做得干净，别留下把柄。”
秦松领命而去。张昭走到窗前，望着渐渐亮起来的天色，喃喃自语：“周公瑾，这是你自找的……”
牛渚大营。
周瑜正在穿戴盔甲。不是那种华丽的仪甲，是实打实的战场装备，轻便但坚固。鲁肃在一旁急得直搓手：“公瑾，你真要一个人去？太危险了！”
“不是一个人。”周瑜系紧护腕，“吕蒙的人已经混进城了，周循也联络了周胤。只要我进宫，他们就会行动。”
“可万一……”
“没有万一。”周瑜抬头，眼神锐利如刀，“张昭敢对主公用毒，就没什么不敢做的。我若不去，主公危矣。”
鲁肃知道劝不动，只好叹气：“那至少多带些护卫。”
“带多了反而坏事。”周瑜披上白色战袍，腰佩宝剑，“张昭想看我单刀赴会，我就给他看。越是这样，他越摸不清我的虚实。”
正说着，程普和黄盖匆匆进来：“都督，查清楚了！丹阳、吴郡那些征来的粮，根本没进官仓，全被张昭的人私吞了！还有部分，偷偷运去了北边！”
“果然。”周瑜冷笑，“通敌卖国，证据确凿。二位老将军，你们立刻带兵控制建业各门，但不要轻举妄动，等我信号。”
“诺！”
周瑜又看向鲁肃：“子敬，你去见顾雍、陆绩，把张昭通敌的证据给他们看。这些士族最重名节，一旦知道张昭勾结曹操，必会反水。”
“明白。”
一切安排妥当，周瑜翻身上马。晨光中，他白衣白甲，宛如天神。
“出发。”
建业城南门。
守门的丹阳兵远远看见一骑绝尘而来，立刻紧张起来。等看清是周瑜，更是如临大敌。
“开城门。”周瑜勒住马，声音不大，却不容置疑。
守将硬着头皮道：“周都督，张长史有令，大军需在城外驻扎，只准您一人入城。”
“本督正是单骑而来，还不开门？”
守将犹豫了一下，还是挥手让人开了城门。周瑜策马而入，马蹄铁在青石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，像催命的鼓点。
街道两旁的百姓躲在门后窗边，偷偷张望。有人小声欢呼，立刻被家人捂住嘴。
“是周都督！他真的一个人来了！”
“天啊，这不是送死吗？”
“嘘！别瞎说！”
周瑜目不斜视，直奔宫城。沿途的丹阳兵越来越多，眼神也越来越不善。但他恍若未见，腰杆笔直，仿佛身后跟着千军万马。
宫门前。
守卫比平时多了三倍，刀出鞘，箭上弦。宫墙上，弓弩手若隐若现。这哪是迎接凯旋之将，分明是防备生死大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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