枫山坊东南角,有一处名为凝香阁的所在。
它不似寻常酒楼那般喧闹,也不似勾栏瓦舍那般直白,
其门面雅致清幽,朱红大门常闭,
只开一侧角门,檐下悬着两盏素纱宫灯,
光线柔和,上书凝香二字,笔意婉约。
阁内回廊曲折,引活水为溪,穿院而过,假山玲珑,
灵植点缀,处处透着精心营造的私密与奢华。
这里是坊市中一些有身份的修士私下饮宴、洽谈要事,
或纯粹享受温柔乡的去处。
此时,阁内一间名为听雨轩的雅间内,
丝竹之声隐约可闻,却更衬得室内安静。
孙天照斜倚在一张铺着雪白灵狐裘的软榻上,他穿着一身宝蓝色云纹锦袍,
领口与袖口以金线绣着繁复的孙家暗纹,
腰间坠着一块温润无瑕的灵玉佩,脚蹬鹿皮软靴。
单看外表,他面皮白皙,眉眼也算得上端正,
只是眼睑下略有青黑,
眼神流转间带着一股被酒色浸染后特有的虚浮与张扬,
配合着嘴角那抹惯有的、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轻慢笑意,
活脱脱一个被家族财富与权势滋养得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子弟。
他怀中搂着一名仅着轻纱、容貌娇媚的女修,
正心不在焉地把玩着对方一缕青丝,
偶尔凑近调笑几句,心思却显然不在此处。
“吱呀——”
房门被无声推开,一名黑衣人闪身而入,随即反手将门关严。
来人约莫三十许岁,面容普通,
属于丢入人群便难以辨认的类型,但身形挺拔如松,
气息沉凝似铁,站在那里便如一根钉入地面的标枪,
赫然是炼气九层的修为!
他周身灵力内敛,却隐隐透出一股久经杀戮、磨砺而出的锋锐之气,
尤其是一双眼睛,冷静锐利,仿佛能穿透人心,
正是孙天照的心腹护卫头领——胡生。
看到胡生进来,孙天照脸上的轻浮之色收敛了些许,
随手将怀中女修往旁边一推,示意她退到屏风后。
女修乖顺地起身,悄无声息地避了开去。
“胡生,事情办得如何?”
孙天照坐直身体,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。
胡生拱手,声音平稳低沉,不带多余情绪
:“公子,属下已按您的吩咐,亲赴嘉定城,
通过中间人联系上了神冥盟的管事。只是……”
他顿了顿,“神冥盟的规矩,铜牌杀手起步。
咱们预备的灵石,只够请动铜牌。
为保万全,属下一口气下了四份铜牌订单,
指定了四位不同的铜牌杀手接取同一任务,预付了订金。
此行花费……超出了不少预算。”
孙天照听完,并未立刻发作,
反而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榻边小几的桌面,发出笃笃的轻响。
片刻后,他才缓缓道:“钱不是问题。只要能确保把事情办得干净利落,
不留后患,多花些灵石算什么?
老爷子这些年把自家地盘的劫修扫干净了,
害得本公子想办点私事,都得绕这么大圈子,
跑去嘉定城找神冥盟。
这钱,花得憋屈,但不得不花。”
胡生垂手而立,犹豫了一下,还是开口道
:“公子,请恕属下多言。
那李氏枫山居的李南枫,明面上不过是个炼气后期的掌柜,
虽有些技艺,但终究无根无萍。
为了他,动用神冥盟的铜牌杀手,
代价是否过于高昂?是否……再斟酌一二?”
他的话很谨慎,并非质疑孙天照的决定,
而是从一个更实际、更忠于孙家利益的角度提出疑问。
孙天照眼中闪过一丝阴鸷,
那股因多年圈禁和对李南枫屡次不识抬举而积压的怒气隐隐上涌,
但他终究不是完全无脑的蠢货,强行压了下去,
冷声道:“胡生,你还是太小看此人了。
当年我派凉山五鬼去解决问题,
至今活不见人,死不见尸,连点有用的线索都没留下!
那李南枫还把他妹妹送进张家的青雾山,你真以为他只是运气好?”
他拿起桌上的玉杯,将其中灵酒一饮而尽,
继续道:“若非老爷子把我拘在玉尘山,一关就是好几年,
硬逼着我突破这炼气九层,我早该把他查个底朝天!
此人不除,我心难安!
听说他宅子里那个叫杨馥嘉的女炼器师,近日还得了万宝楼的关照?
哼,等解决了李南枫,这女人……本公子自然要好好关照一番,
让她知道该为谁效力。至于李无月……”
他眼中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光芒,
“没了李南枫这个碍事的兄长,
她一个弱女子,还能永远躲在张家不成?来日方长。”
胡生闻言,沉默了片刻。
他跟随孙天照多年,深知这位公子骄横跋扈、睚眦必报的性子,
也明白他对李无月的执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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