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午两点五十分,思墨资本会议室。
林思彤看向对面的李雯博士,四十二岁的女人穿件洗发白的浅蓝衬衫,袖口沾着实验室试剂灼出的淡黄印子,洗都洗不掉。眼底爬满红血丝,双手在膝盖上反复绞紧,指节泛白,整个人像根绷到极致的弦,稍碰就断。
“李博士。”林思彤把温热的茶杯推过去,瓷壁碰着桌面轻响,“先喝口水。你女儿今天放学谁接?”
李雯一愣,显然没料到是这开场白:“我……托邻居帮忙了。她说今儿单位没事,能接去她家吃饭。”
“邻居人挺好。”林思彤笑了笑,指尖轻点杯沿,“但你心里在愧疚,对吧?觉得自己不算称职的妈,没法跟别的家长似的,准时候在校门口。”
李雯眼眶唰地红了,鼻尖发酸。
能力触发:心灵共鸣捕到那团颤巍巍的深灰愧疚,像浸透水的海绵,沉甸甸堵在心口,一碰就淌泪。
“林总,我……”李雯声音哽咽,话没说完先吸了下鼻子,“长风资本今早给了最终报价——两倍估值,八千万投资,团队全员薪资上浮50%,还能给我女儿安排国际学校学位。”
她猛地抬头,眼泪砸在膝盖上,晕开小湿痕:
“我女儿十二了,跟着我辗转实验室,已经换了四个学校。上次作文写《我的妈妈》,说‘我妈妈是科学家,可总等我睡着了才回家’。我看着那作文……哭了一整晚。”
会议室静得只剩中央空调送风的轻响,闷得慌。
林思彤没立刻接话。
端起自己那杯凉透的玫瑰花茶,抿了小口——剖腹产刀口还在隐隐抽痛,哺乳期沾不得咖啡因,再浓的茶也只能泡个味儿。
“李博士,你知道为啥那么多机构拒你不?”
李雯扯了扯嘴角苦笑:“我商业能力差,不会包装,不会讲故事,还总把‘要接女儿’挂嘴边,人家嫌我分心。”
“不是。”林思彤摇头,指尖划过项目书页眉,“是他们不敢认——一个得准时接孩子的妈,会比住实验室的年轻博士更惜时间、更专注高效、更懂优先级。承认这个,就等于打自己脸,认他们奉若圭臬的All in文化是错的。”
李雯彻底怔住,张着嘴半天没出声。
“思墨给你的估值,不会给到两倍。”林思彤翻开项目书,指尖点着核心数据页,“五千万,30%股权,是按技术价值和市场容量算的理性数。但我们能给的,是长风永远给不了的东西。”
她顿了顿,语气笃定:
“现在跟我去个地方,就你我,不带团队。”
下午三点四十分,瑞金医院肿瘤中心。
消毒水的刺鼻味儿钻得人鼻腔发酸,混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绝望气。走廊光线惨白,墙上“生命关怀”的标语红得刺眼又讽刺。林思彤穿平底鞋——刀口扛不住高跟鞋长时间站,李雯跟在身后,脚步迟疑,鞋跟蹭着地面轻响。
两人停在三楼B区,乳腺癌病房外。
透过玻璃窗,里头躺了十几个女人,二十出头到六十多岁都有。有的刚化疗完,头发掉光了,套着艳色针织帽遮脸;有的捧着书,书页半天没翻一页;有的就直勾勾盯着天花板,眼神空得没半点光。
“李博士。”林思彤声音压得很轻,“你研发的AI筛查系统,早五年上市,这里至少三个人,不会拖到晚期。”
她指了指最靠窗的年轻女孩,看着不过二十五,正对着小镜子画眉毛,化疗把她手蚀得发颤,眉笔歪歪扭扭蹭在眉骨上。
“她叫小雨,二十四岁,舞蹈老师。去年体检B超有结节,医生说年轻大概率良性,让定期复查。今年三月结节变大,穿刺确诊恶性。要是当时有你这系统精准分级,一期手术,五年生存率95%。现在三期,只剩45%了。”
李雯的手猛地攥紧衣角,布料皱成一团,指腹泛凉。
两人往前走,到了儿童肿瘤病区。
这儿更静,静得让人窒息,连呼吸都得放轻。病房里躺了七八个孩子,最小的才五六岁,光头罩着口罩,眼睛大得吓人,透着不该有的懂事。
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坐在床边画画,蜡笔涂得很重。纸上三个手拉手的小人,旁边歪歪扭扭写着:妈妈、爸爸、我。
护士路过轻声说:“她妈妈去年乳腺癌走了,爸爸送她来就没影了。现在自己化疗,自己吃饭,自己守着这画。”
李雯的呼吸骤然急促,胸口起伏着,像堵了块石头。
林思彤没说话,就陪着站着,任那股沉郁裹着两人。
十分钟后,路过医生办公室,里头的争吵撞出来,字字扎心:
“靶向药进不了医保?一个月两万四,我妈怎么扛?”
“医生求求你,先用药,我卖房都行……”
“她才三十八啊,孩子刚上小学,不能就这么等死!”
李雯突然转身,疯了似的冲向楼梯间。
林思彤跟过去时,见她跪在防火门后的水泥地上,双手捂着脸,肩膀剧烈颤抖,压抑的哭声从指缝漏出来,像受伤的小兽呜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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