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日从山上下来后，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怎的，我似乎感觉苏挽的身体不那么虚弱了。是青衣客的清心茶还是我的三枚铜钱起了作用，不得而知。
总之是好事情，原因也不必深究。
苏挽随家人赴京求医后，教室里她那个靠窗的座位便一直空着。每当数学课讲到精彩处，我总会下意识地偏过头，望向苏挽，却只看到空荡荡的桌面上落着的细微尘埃。
没有她在旁边轻声讨论题目，没有她偶尔因不适而压抑的咳嗽声，课堂仿佛也安静了许多。我这位唯一的好朋友不在，世界似乎又回到了遇见她之前那般单调。
于是，我将所有课余时间都投入外婆留下的典籍中。《五行生克精要》规定的半年研习期将至，我已反复研读了不下三遍。说来奇妙，每读一遍，总能有新的感悟。起初只觉五行生克是刻板的循环，如今却渐渐品出其中动态平衡的妙理——如同苏挽的病体，虚弱中亦藏着顽强的生机，并非全无希望。
那是一个周日的午后，阳光透过窗棂，在书页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，打破了室内的寂静。我接起电话，那头传来了苏挽熟悉又略带虚弱的声音。
“三钱，我明天就要做手术了。”她的声音很轻，却清晰地敲在我的心上。
我的心微微一紧，握紧了听筒。
“我……有点害怕。”她顿了顿，似乎在下很大的决心，“你能帮我起一卦吗？问问吉凶。卦金……等我回去再给你。”
卦金是对占卦者的答谢礼，但这个词从苏挽口中说出来，我还是蛮意外的。无论是我还是之前的外婆似乎都没有收过卦金。
我本想说不必提卦金，我们之间何须这个。但话到嘴边，却又咽了回去。一个念头闪过——如果她能平安归来，亲手将卦金交到我手上，那本身不就是最好的吉兆吗？
“好。”我应承下来，“我这就起卦，你等我一下。”
放下电话，我深吸一口气，努力让有些纷乱的心绪平静下来。既然是问手术吉凶，关乎性命安危，当以当事人当下的状态和时辰起卦最为贴切。我抬眼看了下墙上的钟，此刻是农历十一月十七日，申时（下午3-5点）。
月：农历十一月，对应数字 11。
日：农历十七日，对应数字 17。
时：申时，在地支中排第九，对应数字 9。
得到三个数字：11, 17, 9。
我伸出左手，默念小六壬掌诀顺序：寅上起月，月上起日，日上起时。
1. 月上起日：从寅位（大安）起初一，顺数至十一月（11）。
11÷6＝1余数5。
大安（1）-＞ 留连（2）-＞ 速喜（3）-＞ 赤口（4）-＞ 小吉（5）。
十一月落在 小吉 位。
2. 日上起时：从小吉位起初一，顺数至十七日（17）。
17÷6＝2余数5。
小吉（1）-＞ 空亡（2）-＞ 大安（3）-＞ 留连（4）-＞ 速喜（5）。
十七日落在 速喜位。
3. 时上查掌诀：从速喜位起子时，顺数至申时（9）。
9÷6＝1余数3。
速喜（1）-＞ 赤口（2）-＞ 小吉（3）。
落在 小吉位。
最终占得“小吉”卦。
小吉，大吉之象，主“人来喜时”，象征和合、顺利、凡事皆宜，多有喜庆之兆。看到这个结果，我心中悬着的石头落下大半。这无疑是手术顺利、转危为安的强烈暗示。
我立刻拿起电话，将结果告诉她：“苏挽，卦象是小吉，是大吉之兆！意味着一切都会顺利，会有好消息。你安心准备，不必过分担忧。”
电话那头，她似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，声音也轻松了些许：“谢谢你，三钱。有你这个消息，我感觉踏实多了。等我回来……给你带北京的冰糖葫芦！”
挂了电话，我对着窗外冬日稀薄的阳光，心中默念：“小吉，小吉，望你名副其实。”
然而，接下来的三天，音讯全无。苏挽没有再来电话。我看着桌上那个她放在我这里的空竹水壶，心头又开始被隐隐的焦虑缠绕。虽然卦象显示吉利，但现实的沉寂总让人不免胡思乱想。是手术推迟了？还是术后需要绝对静养？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起卦时是否心不够诚，或者解读有误。
直到第四天的上午，班主任老师满面春风地走进教室，站在讲台前，用一种宣布喜讯的语调对我们说：“同学们，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！我们班的苏挽同学，在北京进行的手术，非常——成功！”
教室里瞬间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。我坐在座位上，感觉一股热流从心底涌向四肢百骸，紧绷的心弦彻底松弛下来。
老师继续说着：“目前苏挽同学还在术后恢复期，预计再休养一个月，就能回到我们班级这个大集体中了！让我们期待她健康归来！”
掌声再次响起。我看着身边那个空了很久的座位，仿佛已经能看到一个月后，苏挽重新坐在那里，带着康复后的红润气色，积极的举手回答难题。小吉卦象，终究是应验了。而那串象征着平安归来的“老北京冰糖葫芦”——似乎也指日可待了。
这正是：
空座凝尘忆旧颜，五行精要悟循环。
心忧挚友临刀圭，卦示小吉报平安。
三日无音疑象误，一朝喜讯满堂欢。
冰糖为诺期归日，静待春风度玉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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