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从那次与李心谣在走廊罚站,共享了《良宵》的旋律后,我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悄然又拉近了一些。
课间时分,当我看到她戴着耳机沉浸其中时,偶尔会凑过去问一句:“听的什么?”她也会很自然地分我一个耳机,或者简单地告诉我曲名和作曲家。
这对我来说是一种新奇的体验。我从小似乎就与音乐绝缘,唱歌跑调是家常便饭,记歌词更是比背诵《天脉诀》的拗口的口诀还要困难。
那本青衣客所赠的古籍里,确实零星记载着一些看似琴谱的符号和关于音律的论述,但对我而言,无异于天书。那些弯弯曲曲的符号,比起经脉穴位图还要难以理解。我从未想过,自己会和“音乐”这种东西产生什么关联。
直到那首《良宵》像一缕温暖的阳光,照进了我从未留意过的角落。我开始意识到,那些高低起伏的旋律,似乎真的能牵动人的心绪。有时听着李心谣分享的音乐,我会不自觉地想起陈老诊病时的手指,想起他按压脉象时专注的神情,仿佛音乐与脉象之间,存在着某种难以言说的共通之处。
转折发生在一个周末的下午。窗外飘着细雪,我正埋头研读《黄帝内经》,当读到《素问·阴阳应象大论》中“五脏相音,可以意识”这段时,心中猛地一动。书中明确写道:“肝属木,在音为角;心属火,在音为徵;脾属土,在音为宫;肺属金,在音为商;肾属水,在音为羽。”
我反复咀嚼着这段话,脑海中浮现出《天脉诀》中那些被我忽略的音律篇章。那些看似无关紧要的记载,此刻却像散落的珍珠般串联起来。古籍中提到的“角音通肝,可疏郁结;徵音入心,能安神志”,不正与《内经》的理论相呼应吗?
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我的脑海——音乐,难道也能治病?这个想法让我坐立难安。我翻出《天脉诀》,重新审视那些音律篇章,发现其中竟详细记载着如何以音律调理气血、平衡阴阳的方法。比如角音对应春季,宜用箫、笛等木制乐器,可疏解肝气;宫音对应长夏,宜用埙、笙等土制乐器,能健脾和胃。
更让我惊讶的是,书中还记载着一种名为“五音疗疾”的秘法,要求施术者以特殊的心法催动音律,使音波能够直接作用于患者的经络脏腑。这已经完全超出了普通音乐的范畴,更像是一种以音律为媒介的独特医术。
周一课间,我迫不及待地找到正在操场边听音乐的李心谣。她靠在光秃的梧桐树下,耳机线随着她的节奏轻轻晃动。我快步上前,开门见山地问道:“心谣,你说……音乐能不能用来治病?”
李心谣显然被我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问得一怔,她取下耳机,漂亮的眼眸里满是诧异:“治病?三钱,你没发烧吧?音乐是用来欣赏的,顶多能调节心情,怎么能治病呢?难道听首歌感冒就能好了?”
“不是那个意思。”我组织着语言,试图把《内经》里的理论说得更明白些,“我是说,不同的音律,或许对应着人不同的脏腑。比如,肝气需要疏泄的人,是不是听某些属于属性的、比较舒展的曲子会有帮助?而心绪不宁的人,是不是可以听一些属的、宁静的曲子来平衡?”
李心谣听得睁大了眼睛,像是第一次认识我一样:“赵三钱,你……你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?怎么总能想到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?音乐就是把音符串联起来啊,怎么还跟肝啊心啊扯上关系了?”
她顿了顿,虽然脸上还是写着“难以置信”,但语气却认真了不少:“不过……你要这么说的话,我倒是知道,不同的调式确实能给人不同的感觉。比如 C 大调通常明亮开阔,像贝多芬的《欢乐颂》;而 A 小调就偏向忧郁悲伤,像舒伯特的《鳟鱼》……可这跟治病,也差得太远了吧?”
我知道,对于接受现代音乐教育的她来说,这套源自古老中医的理论确实有些匪夷所思。但我还是继续解释道:“在中医理论里,五脏不仅对应五音,还对应五志。肝主怒,心主喜,脾主思,肺主忧,肾主恐。如果音乐能够通过调节脏腑来影响情绪,那反过来,是不是也能通过调节情绪来治疗脏腑的疾病呢?”
说着,我从书包里掏出《天脉诀》,翻到记载音律的那几页。李心谣好奇地凑过来,指着书页上那些奇特的符号问:“这些就是古代的乐谱吗?怎么和我们现在用的五线谱完全不一样?”
“这是古琴的减字谱,”我指着其中一个符号解释道,“你看这个字,上半部表示左手按弦的位置,下半部表示右手的指法。而这些小字则是注释,说明该如何弹奏。”
李心谣仔细端详着这些古老的乐谱,忽然指着一段注释念道:“此段宜缓,如春风拂柳……这么说来,古人弹琴的时候,不仅在乎音准,还在追求某种意境?”
“正是如此。”我点点头,“《天脉诀》里说,音律之妙,在于合天地之节。不同的曲子,不同的弹奏方法,会产生不同的。比如角音生发,如草木初生;徵音蓬勃,如火焰跃动;宫音厚重,如大地承载;商音清肃,如金风扫叶;羽音沉静,如寒冰凝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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