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龙港的黎明在硝烟与血腥中缓缓降临。
江面上,那层令人作呕的油污和诡异的荧光正在缓慢褪去。暗流不懈地冲刷着河岸,而石犀残骸散发出的温润灵光,则如同母亲的抚慰,一遍遍涤荡着江水中的污秽。那台瘫痪的巨型邪器——“净水单元”,此刻如同一条搁浅的钢铁巨兽,沉默地矗立在货轮甲板上,表面的符文黯淡无光,再也无人敢靠近分毫,它既是日军罪证的铁碑,也是昨夜那场惨烈血战的纪念碑。
经历了一夜近乎疯狂的厮杀,港口码头仿佛一个巨大的、疲惫不堪的伤者。血腥气与硝烟味混杂在潮湿的空气中,久久不散。受伤的水狼发出压抑的呜咽,在主人的安抚下,接受着草药的处理。它们的皮毛被血水和江水黏成一绺一绺,但眼神中的野性却未曾消退,只是增添了几分劫后余生的慵懒。猎手们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,许多人身上都带着或深或浅的伤口,林大山带着几个精通草药的老猎手,正忙碌地穿梭其间。他们用烧开的、稍稍放凉的江水清洗伤口,然后将捣碎的、有着止血消炎功效的“白芨草”和“地榆根”粉末仔细地敷上去,再用干净的布条紧紧包扎。整个过程没有麻药,只有咬紧的牙关和额头上滚落的汗珠,偶尔夹杂着一两声压抑的闷哼。
原本在天空中翱翔的鹰群,此刻却如同被驯服的家禽一般,收敛了它们那身为天空王者的傲气,密密麻麻地停歇在废弃的桅杆、仓库的屋顶以及江边的礁石上。这些平日里威风凛凛的猛禽,此刻显得有些狼狈不堪,它们小心翼翼地用自己那尖锐的喙,梳理着在激烈战斗中变得凌乱甚至脱落的羽毛。
尽管如此,它们那锐利的眼睛却并未因此而失去光彩,时而会扫视下方的人群和兽群,透露出一股依旧保持着的警惕。似乎只要稍有风吹草动,这些鹰群就会立刻振翅高飞,重新展现出它们天空王者的威严。
而在江边的浅水区,几头体型最为硕大的黑熊则显得更为慵懒。它们干脆直接趴在了浅水区中,让那微凉的江水轻轻抚摸着它们伤痕累累的身躯,仿佛这样能够缓解身上的疼痛。这些黑熊伸出它们那布满倒刺的舌头,一下又一下地舔舐着自己皮开肉绽的地方,每一次舔舐都伴随着“呼哧呼哧”的沉重喘息声。
可以明显感觉到,这些黑熊每一次的呼吸都带着深深的痛楚,它们那庞大的身躯也随着呼吸而微微起伏,仿佛这每一次的起伏都是一种煎熬。
赵山河站在码头边缘,身上那件神异的狼王铠已如潮水般褪去,重新化为那个古朴的狼头印记,潜伏在他古铜色的背脊上。他精壮的上身布满了细密的伤痕,有被弹片划开的血口,有与式神搏杀时留下的青紫淤痕,还有强行催动力量导致的毛细血管破裂形成的红点。江风带着寒意吹过他汗湿的身体,激起一层细小的疙瘩,但他却浑然未觉。他赤着双脚,感受着从脚下大地深处传来的、微弱的脉动——那是龙脉之尾的悸动,虽然依旧虚弱,却不再充满痛苦与挣扎,而是像一颗受伤但正在缓慢愈合的心脏,传递着顽强的生命力。
他望着逐渐恢复平静的江面,看着那轮挣脱了地平线的红日将万道金辉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,驱散着最后的黑暗与污浊,长长地、彻底地吁出了一口憋闷已久的浊气。
乌尔塔拖着沉重的脚步,缓缓地走到赵山河身旁。他那高大而壮实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有些佝偻,仿佛背负着整个世界的重量。这个平日里粗犷豪放的鄂伦春汉子,此刻也满脸倦容,双眼布满血丝,透露出深深的疲惫。
他身上的皮袄早已破烂不堪,上面沾满了干涸的血渍和大大小小的破口,仿佛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战斗。然而,在这狼狈不堪的外表下,乌尔塔的眼神依然坚定,透露出一种不屈的精神。
他默默地递过一个皮质水囊,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一般:“喝点吧,兄弟。这一夜,真是……他娘的……”他停顿了一下,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,想要描述这一夜的恐怖与艰难,但最终只是咂了咂嘴,摇了摇头,放弃了用言语来表达。
乌尔塔用力地拍了拍赵山河的肩膀,这一拍充满了力量,也包含着无尽的感激。他凝视着赵山河的眼睛,真诚地说道:“多亏了你,兄弟。要不是你,我们恐怕都活不到现在。”
赵山河接过水囊,拔开塞子,仰头猛灌了几口清冽的冷水。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,稍稍驱散了身体的燥热和疲惫。他摇了摇头,将水囊递回去,声音同样低沉:“是大家的力量,是石犀自己的力量,还有……祖先留下的智慧。”他说着,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,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施展“灵魂遣返”时,那种与古老英灵沟通的奇异触感,以及随之而来的、几乎将灵魂撕裂的疲惫。
就在这时,港口后方,那片依偎着山脚修建的镇子方向,传来了一些小心翼翼的、窸窸窣窣的动静。一夜的爆炸、枪声、野兽的咆哮和诡异的嘶鸣,早已将幸存的百姓吓得魂飞魄散,紧闭门户,瑟瑟发抖地祈祷着灾难过去。此刻,随着天色大亮,一切喧嚣平息,只有风中传来的血腥味提示着夜晚的恐怖。一些胆大的百姓,透过门缝确认那些可怕的日本兵真的已经撤离后,才开始三三两两、试探性地走了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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