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500年9月1日,林远站在观景廊前,身后是喧嚣的告别盛宴。
巨大的复合玻璃外,是地球的轮廓,那颗蓝白色的瑰宝在漆黑的绒布上静静旋转,宁静得仿佛亘古如此。但林远知道,那宁静之下,是正在缓慢愈合的伤疤。他的指尖轻轻划过冰凉的玻璃,倒影中,宴会厅的灯火辉煌与他眉宇间的沉郁形成了鲜明对比。
就在三年前,一场突如其来、原因成谜的全球性生态波动,席卷了他位于沿海的家乡。不是海啸,不是地震,而是一种空气与水源中诞生的无形之敌,在七十二小时内夺走了他的一切。他的父母,他的妹妹,那个充满欢声笑语的家,都化作了官方报告上一行冰冷的数字,和一个至今未能完全解开的谜团。
从那时起,头顶这片星空,对他而言不再是纯粹的探索欲望,更是一种逃离,一种寻找答案的执念。如果地球已然脆弱,那么人类是否能在别处寻得一方新的净土?
“林远博士,就等你了!”一个洪亮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。副官赵猛端着酒杯走来,他身形挺拔,穿着笔挺的深空舰队军官制服,眼神锐利,带着军人特有的干练与警惕。“大家都在为你和‘远航号’壮行。”
林远转过身,脸上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与温和:“谢谢,赵副官。我只是……想再多看一眼。”
赵猛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地球,语气稍缓:“放心,我们会找到的。联邦投入了举国之力,‘远航号’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星舰,贝塔星也将是人类未来的新起点。”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对科技与武力的自信。
林远点了点头,没有反驳。赵猛是军方指派的安保负责人,他的信念源于战舰的装甲和炮火。而林远,作为这次科考任务的灵魂人物——首席科学家兼舰长,他的信念则源于对未知生命形态的好奇与对文明延续的思考。两人目标一致,但路径早已注定分歧。
告别仪式盛大而隆重。在无数闪光灯和全球媒体的聚焦下,林远作为舰长,发表了简短而有力的演讲。他没有过多提及个人的悲伤,而是阐述了此次远航对于人类文明未来的重要意义。他的声音平稳,目光坚定,完美地扮演了联邦所需要的那个充满希望与勇气的符号。
随后,他与政要、科学家同仁一一握手告别。在接触到能源部首席顾问那双布满皱纹的手时,老人低声而郑重地说:“林博士,贝塔星是我们唯一的希望。地球的恢复……比公开报告显示的更不乐观。带回好消息。”
林远心头一沉,重重握了握对方的手。这无声的嘱托,比千万句口号更显沉重。
登舰流程繁琐而精确。穿过长长的连接甬道,踏入“远航号”主体,身后厚重的合金闸门缓缓闭合,将地球的喧嚣与空气彻底隔绝。舰内是恒定的温度、柔和的人工光线,以及循环系统发出的低沉嗡鸣。
“全员就位,进行最终系统自检。”林远坐在舰长椅上,指令清晰下达。
“推进系统,正常。”
“生态循环系统,正常。”
“导航与通讯阵列,正常。”
……
各部门的报告声在舰桥上有序地响起。赵猛站在他侧后方,盯着战术全息屏上代表地球轨道防御网络的光点,确保起航路径绝对安全。
林远的目光则落在主屏幕上那个被标记为“贝塔星”的光点上。它距离地球4.2光年,位于一颗类太阳恒星的宜居带内,光谱分析显示其拥有液态水、富氧大气层,甚至可能存在简单的植被。它是绝望中的人类在深空中发现的唯一一根稻草。
“所有系统准备就绪,林远舰长。”导航员报告。
林远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中翻涌的个人情绪与对未来的不确定性。
“‘远航号’,这里是舰长林远。我命令,启动曲率引擎,设定航向,贝塔星。”
他的手指在控制台上稳稳按下。
“我们,启航。”
巨大的、无形的力场在“远航号”后方生成,空间开始扭曲、折叠。舷窗外的星辰被拉长成一条条绚丽的光带,地球在刹那间缩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光点,继而彻底消失在视野的尽头。舰体轻微震动着,进入了人类科技所能触及的最高速旅行状态——曲率航行。
最初的几天,舰上弥漫着一种混合了兴奋与紧张的期待感。科学家团队反复推演着登陆方案,生物学家们争论着可能遇到的生命形式,每个人都充满了干劲。
然而,随着时间推移,当星舰逐渐靠近预定的坐标区域,异常开始出现。
“舰长,我们收到了贝塔星方向的信号。”通讯官突然报告,声音带着一丝困惑,“但不是我们预想的自然电磁波……它很……古怪。”
林远走到通讯控制台前:“分析信号内容。”
“无法解析,长官。它像是一种持续的低频脉冲,结构复杂,但重复率极高,不符合任何已知的自然天体物理现象规律。而且……”通讯官顿了顿,“它的强度在波动,似乎……不是固定的源头发出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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