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轰隆——”
惊雷劈开乌云,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瓦上,溅起细碎的水花。杨宸猛地睁开眼,刺骨的寒意顺着单薄的衣料钻进四肢百骸,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。
“公子,您醒了?”一个带着哭腔的沙哑嗓音在耳边响起,随即一张布满泪痕的苍老面庞映入眼帘。老者穿着浆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衫,发髻散乱,脸上满是焦急与庆幸。
杨宸茫然地眨了眨眼,视线所及,是古朴的木质房梁,梁上悬挂着一盏昏暗的油灯,灯芯跳动间,将屋内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和潮湿的霉味,与他记忆中实验室里的消毒水味截然不同。
“我……这是在哪?”他挣扎着想坐起身,却发现浑身酸软无力,胸口还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。
“公子,您在自家府中啊!”老者急忙上前搀扶,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伤口,“前日您随将军出巡,遭遇清军游骑偷袭,中了一箭,昏迷了整整两天两夜,可把老奴和将军都急坏了!”
清军?将军?
一连串陌生的词汇在脑海中炸开,杨宸的头痛得像是要裂开。无数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:连绵的战火、残破的城池、身着明制军服的士兵、还有一个与他长相一模一样的少年——贵阳卫指挥使杨承祖之子,也叫杨宸。
他,杨宸,二十一世纪某大学历史系大三学生,前一刻还在图书馆查阅南明史料,为毕业论文收集素材,下一刻就被窗外的惊雷劈中,醒来就到了这个遍地烽火的时代。
永历六年,公元1652年。
这个念头刚冒出来,杨宸的心脏就猛地一缩。他清楚地记得,这一年对于南明永历政权而言,既是希望的顶点,也是危机的开端。张献忠余部李定国、孙可望率军归附永历,李定国在桂林、衡州连破清军,斩杀定南王孔有德、敬谨亲王尼堪,一时威震天下;可与此同时,孙可望与永历朝廷的矛盾日益激化,内部裂隙渐生,而清军在接连受挫后,正调集重兵,准备对南明发起新一轮的围剿。
而他所在的贵阳,正是孙可望掌控的核心区域之一。他的父亲杨承祖,虽是明朝旧将,却不得不依附于孙可望麾下,处境尴尬。
“公子,您脸色怎么这么难看?是不是伤口又疼了?”老奴见他神色变幻不定,急忙问道。
“无妨。”杨宸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,努力适应着这具身体的主人身份,“李伯,我父亲呢?”
李伯是杨家的老管家,看着原主长大,忠心耿耿。听到杨宸的称呼,他松了口气,道:“将军在您昏迷期间,一直守在府外处理军务,听闻您醒了,想必很快就会过来。”
话音刚落,屋外就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,紧接着,一个身材魁梧、面容刚毅的中年男子掀帘而入。他身披鳞甲,甲胄上还沾着雨水和泥点,显然是刚从军营赶来。看到杨宸醒着,中年男子眼中的疲惫瞬间被惊喜取代,快步走到床边:“宸儿,你终于醒了!感觉怎么样?”
这就是原主的父亲,杨承祖。杨宸看着眼前这张充满关切的脸,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,既有对陌生亲人的疏离,也有对这份父爱的动容。他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:“父亲,我好多了。”
杨承祖伸出粗糙的手,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,确认没有发热,才放下心来。他叹了口气,语气沉重地说:“此次偷袭的清军游骑,是吴三桂麾下的先锋部队。如今清军已攻占重庆,正步步紧逼贵州,孙平西王(孙可望)已下令让我等整军备战,随时准备驰援前线。”
吴三桂!
杨宸的瞳孔骤然收缩。这个名字,在南明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,正是他引清军入关,而后又率军南下,成为绞杀南明政权的急先锋。永历六年,吴三桂正率军进攻川南,意图切断南明与川西诸将的联系,形成对贵州的包围之势。
“父亲,”杨宸定了定神,开口问道,“如今我军兵力如何?粮草器械是否充足?”
杨承祖愣了一下,显然没想到一向只知读书练武的儿子会突然问起军务。他沉吟片刻,道:“贵阳卫下辖三千余兵力,其中能战之兵不足两千。粮草尚可支撑三月,但火药、箭矢严重短缺,不少士兵的兵器还是锈迹斑斑的刀枪,连甲胄都凑不齐。”
果然如此。杨宸心中暗叹。南明政权最大的问题,就是内部派系林立、互相倾轧,加之财政崩溃,军队装备简陋、粮草匮乏,即便有李定国这样的猛将,也难以挽回颓势。
“父亲,如今局势危急,仅凭现有兵力和装备,恐怕难以抵挡清军的进攻。”杨宸沉声说道,“我们必须想办法补充粮草和器械,同时整肃军纪,提升军队战斗力。”
杨承祖点了点头,脸上满是无奈:“为父何尝不知?可孙平西王苛捐杂税,早已让地方百姓苦不堪言,粮草难以征集。至于器械,官府的军器局早已破败,根本无法打造足够的兵器和火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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