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羽草的温和药力在体内流转了整整一夜,如同涓涓细流勉强缝补着脏腑的裂痕,堪堪稳住了那濒临崩溃的生机。但胸骨碎裂的重创,以及更深层次的武魂萎靡,远非一株低阶灵草能够根治。
天光微亮时,林川从昏沉中清醒过来。剧痛依旧如同附骨之疽,缠绕着每一寸筋骨,但至少,他不再沉沦于那无边的死寂。
父亲林浩然趴在床边,和衣而卧,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依旧紧锁,那空荡荡的左臂袖管,像一道刺眼的伤疤,刻在林川的心上。父亲的脸庞显得愈发苍老和疲惫,鬓角不知何时已染上了更多的霜白。
林川心中一阵剧烈的抽痛,他死死咬住下唇,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。他不能再让父亲担心了。
家族发配他去苍云矿脉的命令,恐怕就在这几日便会执行。那里是绝境,是坟场,他若去了,此生便真的再无希望。而留在族中,大长老一脉和林傲,也绝不会让他好过。
前路仿佛被厚重的迷雾笼罩,四面八方皆是绝壁。
他必须离开!必须在命令下达之前,为自己寻得一线生机!
一个疯狂的念头,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——后山悬崖!
那里是林家禁地,传闻深不见底,常年被云雾笼罩,时有凶戾兽吼传出,族人皆视为绝地,轻易不敢靠近。但也正因如此,或许……那里会有一丝不为人知的机缘?总好过坐以待毙,或者去那暗无天日的矿脉等死!
这个念头一旦生出,便如同野草般疯狂滋长。
他艰难地、极其缓慢地挪动身体,每一次微小的动作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,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。他不能惊醒父亲。
费了九牛二虎之力,他终于悄无声息地挪下了床,双脚落地时,一阵虚脱感几乎让他栽倒。他扶着冰冷的墙壁,大口喘息着,回头深深看了一眼熟睡中的父亲,眼中充满了不舍与决绝。
“爹,等着我……川儿一定会活着回来!”
他在心中默念,然后咬着牙,一步一挪,如同风中残烛,艰难地走出了这间承载了他无数屈辱和唯一温暖的小屋。
清晨的林家大宅,寂静无人。他凭借着记忆中对路径的熟悉,以及一种近乎本能的谨慎,避开了早起巡逻的护卫,沿着偏僻的小径,踉跄着向后山走去。
每走一步,胸口都传来钻心的痛,视野阵阵发黑。但他脑海中不断回闪着父亲断臂的画面,回闪着林傲冰冷的威压,回闪着柳长风退婚时那倨傲的嘴脸……这些画面如同鞭子,一次次抽打着他,榨取着他体内最后一丝力气,支撑着他不断向前。
不知过了多久,当他终于穿过那片茂密的、带着荆棘的灌木林,踏上后山那荒凉的山脊时,整个人几乎已经虚脱。汗水混合着血污,将他破烂的衣衫紧紧黏在身上。
他停下脚步,回头望去。晨曦微露,林家庞大的宅院在薄雾中若隐若现,如同一个巨大的牢笼。
那里,曾是他的荣耀,如今,却是他的囚牢和耻辱之地。
不再有丝毫留恋,他转过身,目光投向那深不见底、被浓雾封锁的悬崖。
寒风从崖底呼啸而上,带着刺骨的凉意和一种令人心悸的荒古气息。崖边碎石在他脚下滚落,久久听不到回音。
前方,是未知的深渊。
后退,是绝望的囚笼。
林川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惨淡而决绝的笑容。
他深吸一口那带着湿冷雾气的空气,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朝着那迷雾翻涌的深渊,纵身一跃!
失重感瞬间传来!
冰冷的风如同刀子般刮过脸颊、身体,耳边是呼啸的风声,眼前的景象飞速上升,然后被浓雾吞噬,化为一片混沌的白。
要死了吗?
就这样结束了吗?
不!不甘心!
强烈的怨恨与不甘,如同最后的燃料,在他灵魂深处疯狂燃烧!
就在他意识即将被下坠的恐惧和身体的剧痛彻底淹没的刹那,异变陡生!
下坠之势猛地一顿!
“噗通——!”
并非预想中粉身碎骨的撞击,而是落入了一片冰冷刺骨的寒潭之中!
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本已重伤的身体雪上加霜,眼前一黑,一口鲜血直接喷入冰冷的潭水中。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全身,如同无数根冰针扎入毛孔,窒息感如同鬼手扼住了他的喉咙。
求生的本能让他爆发出最后的力量,在水中拼命挣扎。模糊的视线中,他隐约看到旁边有一块凸出水面的黑色岩石。
他伸出手,用尽最后的气力,死死抓住了岩石边缘粗糙的棱角,一点点,将自己如同破布娃娃般的身体,从那噬人的冰潭中拖了出来。
“咳咳咳……”他趴在冰冷的岩石上,剧烈地咳嗽着,呕出混合着血丝的潭水,浑身湿透,冷得瑟瑟发抖,伤口被冰水一激,更是痛得几乎让他再次晕厥。
这里似乎是悬崖底部的一处隐秘山谷,光线极其昏暗,被浓得化不开的雾气笼罩,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古老、潮湿、带着淡淡腐朽的气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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