宴会厅的水晶灯晃得人眼睛发疼。
陆怀瑾站在自助餐台边,手里端着个白瓷盘子,指尖用力到微微发白。不是紧张,是脑子里太吵了——吵得像同时打开了五百个电视频道,每个频道都在直播不同人的内心戏。
“啧,这赘婿还真有脸来参加家宴。”
“温清瓷也是可怜,嫁这么个废物。”
“听说上个月连加油钱都是找她要的?”
那些声音尖锐、油腻、充满算计,从四面八方涌进他的意识。陆怀瑾闭了闭眼,试图调动这具身体原主残留的记忆碎片——哦,对,今天是温家季度家宴,所有旁系亲戚都会来。名义上是联络感情,实际上是攀比、站队、探听虚实的大型表演现场。
而他,陆怀瑾,是这场表演里最尴尬的配角。
“怀瑾。”
清冷的声音从身侧传来。
陆怀瑾猛然睁眼,看见温清瓷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边。她今天穿了件香槟色的长裙,衬得皮肤冷白,长发松松挽起,露出修长的脖颈。很美,但美得像博物馆里隔着玻璃展出的瓷器——精致,易碎,且拒人千里。
更让陆怀瑾心惊的是:他听不见她的声音。
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听不见。她的嘴唇在动,声音也确实传进了耳朵。但在那个刚刚觉醒的、嘈杂无比的心声世界里,属于温清瓷的那片区域,是彻底的、死寂的空白。
“发什么呆?”温清瓷微微蹙眉,从他手里接过盘子,自然地往里面夹了几块点心,“妈让你过去主桌那边打个招呼。”
她的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。
冰凉。
与此同时,周围的心声像被按了放大键:
【温清瓷也就现在能摆谱了,等老爷子……】
【听说周家那位少爷还在等她呢。】
【这婚迟早得离!】
陆怀瑾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把注意力从那些噪音里抽离。他看向温清瓷,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情绪的裂缝——厌恶?不耐烦?哪怕是敷衍也好。
但没有。
她脸上什么情绪都没有,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。
“好。”陆怀瑾听见自己说,声音有点干涩。
温清瓷似乎看了他一眼,那眼神很短促,短到陆怀瑾怀疑是不是自己错觉。然后她转身,裙摆划出冷淡的弧度,朝主桌走去。
陆怀瑾跟上,脚步有些虚浮。不是因为怯场——开玩笑,他前世在修真界什么场面没见过,万仙大会上跟魔尊对峙时眼皮都没眨过。但这种被强行灌入他人内心阴暗面的感觉,实在太糟了。
简直像被迫赤脚走在污水横流的巷子里。
主桌坐着温家真正的核心人物。温老爷子坐在首位,虽然已经七十八岁,但精神矍铄,眼神锐利得像鹰。右手边是温清瓷的父亲温国栋,五十出头,鬓角已经花白,正低头跟旁边的亲戚说着什么。左手边……
是温清瓷的母亲,赵玉茹。
陆怀瑾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。
因为赵玉茹的心声正像毒蛇一样钻进他的脑子:
【这小废物怎么还没走?清瓷也是,非要留着丢人现眼。】
【周家太太昨天还问我呢,说要是离了婚,她儿子随时等着……】
【得想个法子让他自己滚蛋。】
“妈。”温清瓷已经走到桌前,声音还是那样平淡。
赵玉茹立刻换上笑容,那变脸速度快得让陆怀瑾叹为观止:“清瓷来啦,快坐。怀瑾也来了?”她视线扫过陆怀瑾,笑意根本没进眼底,“最近在忙什么呀?有找工作吗?”
来了。
经典开场白。
陆怀瑾能感觉到至少有七八道视线落在他身上,伴随着各种幸灾乐祸的心声:【看他怎么编】【肯定又是没找到呗】【吃软饭吃上瘾了】……
“在看了。”陆怀瑾开口,语气很温和,甚至带了点恰到好处的惭愧,“投了几份简历,还在等消息。”
【编,继续编。】赵玉茹的心声尖锐,【整天窝在家里打游戏当我不知道?】
但她嘴上却说:“不急不急,工作要慢慢找合适的。对了——”她忽然转向温清瓷,“清瓷啊,周烨今天也来了,说想跟你聊聊新能源项目的事。你要不要……”
“妈。”温清瓷打断她,声音不高,但很清晰,“今天家宴,不谈公事。”
桌上有瞬间的安静。
陆怀瑾看见赵玉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,随即又更灿烂地绽开:“也是也是,看我,老是惦记着工作。那你们坐,我去招呼下二叔他们。”
她起身离开,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清脆而急促。
温清瓷在赵玉茹刚才的位置坐下,陆怀瑾犹豫了一秒,在她旁边的空位落座。这个位置离温老爷子很近,近到能看清老人手背上的老年斑。
“清瓷。”温老爷子忽然开口。
全桌人都静了下来。
“爷爷。”温清瓷微微坐直身体。
老爷子没看她,反而把目光投向陆怀瑾。那双鹰隼般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他,半晌,缓缓道:“结婚快一年了吧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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