油灯闪了一下,颜兮月把木雕小人往旁边移了移,腾出地方摊开账册。她刚从海外回来三天,还没安顿好,青羽就送来一封密报。
信纸是宫里用的黄笺,边角盖着火漆印。她拆开看了两行,手停住了,立刻起身往外走。
外面天还没亮,府门前的石狮子湿漉漉的。她没坐轿子,快步沿着回廊走向书房。包袱还挂在胳膊上,里面那朵蓝纸花她一直没扔。
书房门开着,萧临风已经坐在桌前。他穿着常服,袖子卷起,正在看一份户部的急件。听到脚步声抬头,两人对视,谁都没说话。
“粮价涨了三倍。”她说,“江州、云阳、北原都断市了。”
他点头,“昨天中午就有消息,今天早上又来了六份加急文书。”
“不是天灾。”
“也不是巧合。”
她走到桌边,抽出另一本册子,“私铸铜钱的数量比去年多了七倍,成色很差,但流通很快。有人在砸旧钱重铸,掺铁冒充。”
他放下笔,“户部查不到源头?”
“查到了就不会这么乱。”她翻开一页,指着几处标记,“你看这些地方,都是水路交汇点,商队必经之路。钱一放出去,粮食就跟不上,百姓抢购,恐慌越传越大。”
窗外传来打更的声音,四更天了。
她坐下,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铺在桌上。纸上画了三条线,一条往上,一条往下,一条平着。
“这条是物价。”她指第一条,“这条是粮食供应,最后这条是民心。现在三条都在崩。如果五天内压不住,会出事。”
他看了很久,“你什么时候懂这些?”
“我在归藏府存了十年的交易记录。”她说,“每天看一点,慢慢就明白了。就像看病,不能只看脸红,要看脉象。”
他没再问,只说:“继续。”
“要救急,就得有能立刻拿出来的东西。盐、粮、布,这三样最要紧。可国库调不动,运也来不及。”
“你有办法。”
这不是在问。
她抬头看他,“我有个地方藏着些东西。”
他没动,也没说话,只是看着她。
“归藏府里有三百吨精盐,一万匹绸缎,还有……”她顿了顿,“三千锭官银模子,黄金也有。”
他皱眉,“动那个?”
“以前我拿来换药钱,做小生意。现在不一样了。”她声音低了些,“我不想再看见孩子饿得啃树皮。”
他沉默一会儿,“你能拿出来多少?”
“每天能再生一点,撑一个月够了。但从今以后,那个地方就不只是我的了。”
“你想好了?”
她点头。
他伸手握住她的手,“那就一起扛。你出东西,我来安排怎么放。”
她嘴动了动,没笑,眼神却松了些。
门外轻轻敲了两下,青羽低声说:“王爷,户部尚书和三位主事已经在偏厅等着,您说的‘闭门会’,他们不敢不来。”
“让他们等一刻钟。”萧临风答道,手没松开。
她抽回手,走到墙边取下地图。这是她从海外带回来的,标了几条主要商路。她把地图铺在桌上,拿起炭笔。
“我可以找几个信得过的商人,组个商队,名义上是民间自救,实际由我们控价。”她说,“先放盐和粗布,这两样家家都要,最容易稳人心。”
“钱呢?”
“用黄金做底,但不露面。只让可靠的人知道有硬通货撑着,消息传出去,人心就能定一半。”
他点头,“我让青鸾卫清掉沿途的眼线,确保第一批货安全送到。”
“还要控制节奏。”她补充,“一次放太多会被囤,放太少压不住价。最好三天一轮,定点定量。”
他看着她,“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狠?”
她一愣。
“以前你说救人要紧,宁可亏本也要发药。”他说,“现在你算得很准,连人心都敢赌。”
她低头看自己的手,“现在倒下的不是一个人,是一城人。我救不过来,只能选最有效的法子。”
他没再说什么,站起来走到门口,“请几位大人进来吧。”
户部尚书第一个走进来,后面跟着三个穿青袍的官员。他们看到颜兮月站在桌边,都愣了一下。
“这位是颜大夫。”萧临风语气平静,“今天列席,有意见现在说。”
没人开口。
颜兮月拿起炭笔,在地图上点了三个地方,“这三个镇受灾最重。明天一早我会放出第一批盐和布,价格定为市价三成。”
“三成?”户部尚书脱口而出,“这不合规矩!”
“规矩救不了人。”她说,“等你们走完流程,人都开始吃土了。”
“可朝廷带头降价,商户不服怎么办?”
“商户不会闹。”她看着他,“因为他们不知道是谁在卖。这批货以‘惠民商盟’名义出现,没有官印,没有告示,只有实物。”
“一个商会哪来这么多货?”
“我来解决。”她说。
众人看向萧临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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