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文渊坐到电台前,手突然不抖了。他戴上耳机,腰杆挺直,好像又变回了二十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机电系高材生。
“等等。”桂花婶突然按住他,“外面有动静。”
三人屏息。地下室的通风口传来隐约的脚步声,还有日语说话声:
“课长不是说这别墅空了吗?还让我们回来检查什么?”
“说是实验室里有些重要设备要搬走……快点,检查完去港口换防。”
是特高课的人回来了!
脚步声朝地下室楼梯口来了!
“快!藏起来!”林默压低声音。
可地下室就这么大,能藏哪儿?电台和密码机都是铁疙瘩,根本搬不动!
楼梯门把手转动的声音!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桂花婶突然抓起那瓶烧酒,咕咚咕咚全倒在自己身上,然后一头撞向堆线圈的架子!
哗啦!架子倒了,线圈滚了一地。桂花婶躺在地上,开始打呼噜,满身酒气。
门开了。两个日本特工举着手电照进来,看见满地狼藉和一个“醉倒”的老太婆,愣住了。
“八嘎!哪来的酒鬼?!”
“好像是……园丁的老婆?白天课长放走的那个……”
“怎么跑这儿来了?还偷酒喝?”
一个特工走过来,用脚踢了踢桂花婶。桂花婶适时地打了个酒嗝,嘟囔着:“老王……再来一杯……”
“算了,别管她。”另一个特工用手电照了照电台和密码机,“设备都在。课长让搬走吗?”
“说等港口那边完事了再来搬。先锁上门吧,别让这老太婆弄坏了。”
两人转身要走。就在这时,沈文渊藏身的铁皮柜后面,突然传来“咚”一声闷响——是他太紧张,膝盖撞柜子上了!
两个特工猛地转身:“谁?!”
手电光扫过来!
完了!
(黄浦江码头,晚上十点五十分)
慧明趴在一堆废弃的集装箱顶上,像只壁虎贴着铁皮。从这个角度,能把整个码头看得清清楚楚。
停泊区,那艘日本海军运输舰“雾岛丸”像头黑色的巨兽卧在江面上,舰长大概八十米,三层船舱亮着灯。舰首舰尾各有一挺机枪,哨兵端着三八式步枪在甲板上来回走。
更麻烦的是,运输舰周围还停着三艘巡逻艇,呈三角形护卫着。艇上的探照灯每隔两分钟就扫一遍江面,连只水鸟飞过都照得清清楚楚。
“师父,这咋整?”大牛趴在旁边,压低声音,“三艘巡逻艇,每艇至少五个人,加上舰上的……少说三十个鬼子,还都有枪。”
二虎在另一侧小声补充:“而且十二点换岗,现在十点五十,还有七十分钟。换岗时人最多——走的一批还没走,来的一批已经到了,那时候防卫最严。”
慧明没说话,眼睛像尺子一样量着距离。从他们藏身的集装箱区到码头栈桥,大概一百米,暴露在探照灯下。从栈桥到运输舰,还有五十米跳板。
硬冲是找死。
他目光移到码头西侧的仓库区。那里堆着成山的麻袋,标签上写着“军粮”、“被服”。几个苦力正在卸夜班货,监工的日本兵抱着枪打哈欠。
“大牛,二虎,”慧明开口,“你们去仓库那边,弄点动静。”
“啥动静?”
“越大越好。”慧明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——里面是吴淞口码头那场大火后,他顺手从消防桶里抠出来的半块肥皂和一小包火柴头,“用这个,做几个‘响炮’。”
大牛眼睛一亮:“明白!声东击西!”
两人猫着腰溜下集装箱。慧明继续观察运输舰。他的目光落在舰身中段,那里有道水线门——平时装卸货用的,现在关着,但门边有舷梯直接通到水面。
如果能从水下摸过去……
正盘算着,码头西侧突然传来“轰!轰!”两声闷响!接着是日本兵的叫骂和苦力的惊呼!
“着火了!仓库着火了!”
“八嘎!快救火!”
码头上顿时乱起来。巡逻艇上的探照灯齐刷刷转向仓库区,运输舰上的哨兵也伸长脖子往那边看。
就是现在!
慧明像道影子滑下集装箱,贴着阴影朝栈桥摸去。一百米暴露距离,他用了不到十五秒——快到连监控塔上的哨兵都没看清,只觉眼前一花。
到了栈桥下,他深吸一口气,悄无声息滑进江水里。四月的黄浦江水冷得刺骨,伤口浸了水,疼得他眉头一皱,但动作没停。
潜泳,借着运输舰的阴影掩护,慢慢靠近那道水线门。
门上果然有锁,但只是普通的挂锁,泡了水锈得厉害。慧明从腰间摸出根细铁丝——这是在吴淞口码头从废铁丝网上掰的,三两下捅开锁。
轻轻推门,吱呀——声音被远处的救火声盖住了。
里面是货舱,堆着木箱和油桶,弥漫着机油和灰尘的味道。慧明爬进去,反手带上门,拧干衣服上的水。
货舱通往上层甲板的铁梯上传来脚步声,有人哼着日本小调下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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