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幕,如同浸透了墨汁的沉重绒布,严丝合缝地笼罩下来。白日里尚存的微光彻底消弭,荒野沉入一片粘稠的黑暗。空气变得异常湿润而沉重,仿佛有无数无形的铅块悬在头顶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泥土深处翻涌上来的、混合着腐朽根茎与未知威胁的压抑气息。这片属于大胤天朝边界的土地,在夜色中显露出截然不同的面孔,白日宁静的伪装被彻底撕碎。厚重的云层彻底吞噬了星月,吝啬得不漏一丝天光。四野八荒,唯有风在稀疏的草丛间穿行,发出如泣如诉的低吟,更衬得这无边的黑暗死寂而诡谲。
卡莱因与伊芙琳的身影在浓得化不开的夜色中沉默前行,如同两道融入黑暗的剪影。一整日的跋涉并未在他们脸上刻下明显的疲惫,但步伐间那份凝练的沉稳却透露出身体的消耗。脚下的土地从稍显松软的草甸过渡到更为坚硬、布满碎石与低矮荆棘的荒野,周遭的气息也愈发令人不安。空气中弥漫的已不仅仅是草木的湿气,更添了一股若有似无的、仿佛源自地底深处的腥甜与硫磺的混合气味,如同沉睡巨兽的鼻息。
伊芙琳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前方更加深沉的黑暗,声音清冷,不带丝毫情绪波动,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:“核心区域的气息在增强。这里…能量场的扰动频率提高了三倍。”她没有用“挑战”或“不安”这类词汇,仅以精准的感知力描述着环境的异变。
卡莱因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,深邃的眸子在黑暗中如同两点寒星,锐利地穿透夜幕,捕捉着常人无法察觉的微末细节。他微微颔首,声音低沉而毫无波澜,如同冰层下流动的暗河:“表象的宁静是此地最大的陷阱。这片土地本身,就是一个巨大的活体封印场,内里压抑着无数被遗忘的‘业’。警惕,是唯一的选择。”他的话语精准而冷酷,直指本质。
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,两人几乎同时停下了脚步。并非因为话语,而是脚下传来的异样——极其细微,却清晰可辨的震动感,如同来自地脉深处的脉搏,沉重而缓慢。紧接着,远方的黑暗深处,并非风声,而是某种更加深沉、更加令人心悸的低沉咆哮,如同无数冤魂在地狱深处磨牙吮齿,穿透浓稠的夜色,直抵耳膜。
“高频能量反应,三点钟方向,距离三百码,持续增强。”伊芙琳的声音依旧平稳,但法杖已悄然握紧,杖端微不可察地亮起一丝冰蓝色的幽光,如同寒夜中的磷火。她的身体没有任何僵硬,只有一种蓄势待发的绝对专注。
卡莱因甚至没有回头确认,右手已如闪电般搭上腰间“血月盟渊”那冰冷而狰狞的剑柄。剑身仿佛感应到主人的意志,发出一声微弱的、如同渴血凶兽般的低鸣。他的目光瞬间锁定咆哮传来的方向,锐利得如同实质的刀锋。“来了。”两个字,简洁得如同宣判。
下一刻,沉重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海啸般汹涌而至。三道庞大得令人窒息的轮廓,撕裂了前方的黑暗,缓缓浮现。它们的身躯犹如移动的小山,遮蔽了本就微弱的视野边际,散发着令人灵魂都为之颤抖的沉重与污秽气息。龟甲并非寻常的骨质或甲壳,而是由密密麻麻、数以千计的人类头骨镶嵌、熔铸而成!每一块惨白的颅骨缝隙间,都不断渗出粘稠、散发着恶臭的黑色血液,如同活物般在龟甲表面缓缓蠕动、流淌,仿佛无数被禁锢的亡魂在绝望地挣扎哀嚎。粗壮如古树般的脖颈上,缠绕着断裂、锈蚀的巨大降魔杵,散发着不祥的金属寒光。最令人胆寒的是它们的双眼——并非生物的眼球,而是两枚巨大、缓缓逆向旋转的、散发着暗金色邪光的“卍”字印记!光芒所及之处,空气都似乎变得粘稠、扭曲。
“尸陀佛龟·负业尊者。”伊芙琳的声音如同冰珠落入玉盘,清冷地确认了这来自尸陀林深处的恐怖存在。“业障的具象化载体。”
卡莱因的眼神沉静如水,没有丝毫波澜,只有纯粹到极致的战斗意志在燃烧:“非是魔兽,是行走的‘罪业’。其核心能力,重力场域叠加业障侵蚀。拖延,即败。”他的分析冷酷而高效,瞬间点明要害,没有一丝多余的感慨。
三尊庞大的“负业尊者”迈着沉重如山的步伐,缓缓逼近。每一步踏下,地面都随之震颤,发出沉闷的呻吟。随着它们的移动,一股无形的、令人窒息的重压以它们为中心骤然扩散!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成了铅汞,沉重得几乎要将人的骨骼压碎、将灵魂挤出躯壳。卡莱因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体如同陷入了万米深海的泥沼,每一个动作都变得无比艰难滞涩。然而,他仅仅是肩背肌肉微微一绷,体内那如同深渊般凝练的魔力瞬间奔涌,强行抵消了部分重压,身形虽受限制,却依旧稳如磐石。
“秘境魔法·蝶茧时空凝滞。”伊芙琳的吟唱没有丝毫犹豫,法杖划出一道简洁而玄奥的轨迹。强烈的冰蓝色光芒自她掌心爆发,并非扩散,而是精准地笼罩向三尊巨龟。光芒所及之处,空气瞬间凝结出无数细密的冰晶,时间与空间的流动仿佛被强行冻结。三只尸陀佛龟那庞大的身躯、扭动的脖颈、甚至龟甲上流淌的黑血,都骤然变得无比缓慢,如同被嵌入了一块巨大的、无形的琥珀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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