卡莱因目光平静地一抬,没有进行任何无意义的解释或寒暄,只是直接而干脆地从怀中贴身的口袋里取出一件东西。那并非钱袋,而是一枚足有鸽卵大小、未经任何雕琢的天然红宝石。它纯净得毫无杂质,内部仿佛封存着一团永恒跳跃、燃烧的液态火焰,在城门阴影下依旧折射出纯粹而浓艳的血色光芒,妖异而夺目。
“路费。”
他简短地吐出两个字,声音没有任何起伏。
那守卫队长明显愣了一瞬,倒抽一口凉气。不单是他,周围几个注意到这边情况的守卫和靠近的商人,目光都瞬间被那宝石吸引。那宝石的体积、纯净度以及内部蕴含的魔法光泽,几乎是他们这些普通守卫一辈子都未曾亲眼见过的珍宝。其价值,即便是在富甲天下的苏尔塔纳,也足以抵得上一个中型商队一整年的利润,或者换取城内最繁华地段数年的居留权。
周围顿时投来无数道混杂着惊愕、贪婪、嫉妒与探究的目光。
为首的禁卫深吸一口气,努力平复内心的震动,小心翼翼地用戴着金属手套的双手接过那枚滚烫的宝石。他的目光再次在卡莱因与伊芙琳身上仔细打量。这两人虽穿着因长途跋涉而略显风尘的旅装,但那份几乎无法遮掩的非凡气质却愈发明显——少年身形挺拔,眼神冷冽如刀,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肃杀之气;少女身姿优雅,容颜精致,即便面带倦色,依然有一种仿佛不沾尘世污秽的圣洁光辉。这绝非普通旅人。
沉默了片刻,守卫队长的语气比方才缓和、客气了不止一分:“二位……尊贵的客人,你们所支付的‘路费’,其价值远超入城税费的百倍。既如此,我便无权过多盘问。这枚令牌请您收好,它可在泽菲利姆城内通行无阻,并赋予您在最繁华的‘新月区’合法停留三日的许可。若有任何需要,亦可凭此令牌寻求城内巡逻卫队的帮助。”
说着,他递出一块沉甸甸的、打磨光滑的暗色铜牌,上面用精湛的工艺浮雕着双月交错的图案,边缘刻有一圈细密的魔法符文。
卡莱因伸手接过,指尖感受到令牌上微弱的魔法余温,他只是淡淡点头:“多谢。”
伊芙琳上前半步,恰到好处地补充道:“感谢您的通融,卫士先生。我们只是追寻传说的过客,对这座伟大的城市充满敬意,并无任何恶意。”
守卫队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,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与权衡,但最终,他只是微微颔首,侧身让开了通道:“愿双月指引您的道路。请入城吧。”
———
跨过那厚重冰凉、刻满防御符文的青铜门拱,眼前的景象与感官体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,仿佛一步踏入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。
喧嚣声浪和浓郁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。高耸的穹顶建筑鳞次栉比,屋顶覆盖着天蓝、祖母绿、琥珀黄和玫瑰红等色彩斑斓的琉璃瓦与光滑陶瓷片。街道宽阔得足以容纳八驾马车并行,地面铺着打磨得光可鉴人的白色石板,两侧修建着规划整齐的石砌水渠,引自母亲河的清凉河水在其中哗哗流淌,甚至在灼灼烈日下依旧泛着诱人的丝丝凉意,调节着城市的微气候。空气中飘荡着无数种气味:烤羊肉与不知名香料的浓郁焦香、新鲜烤饼的麦子甜香、水果摊上椰枣和甜瓜的馥郁、香水店里飘出的昂贵龙涎香与檀木气息、以及人群聚集所特有的生活味道,所有这些都与商贩们嘹亮的叫卖声、说书人吟唱古老史诗的悠扬腔调、以及街头艺人击打手鼓的明快节奏混合在一起,酿造出泽菲利姆独有的、极度繁荣喧嚣的市井交响曲。
伊芙琳忍不住频频停下脚步,目光流连于街边极具异域风情的建筑装饰和穿着各异的人群:“这……这里的生机与繁华,完全超乎了我的想象。即便是圣诺曼帝国最繁荣的大圣堂广场区,也未必有如此……如此浓烈而多元的活力。”
卡莱因却始终保持着一份冰冷的警惕,他只冷淡地扫视着四周的繁华盛景。他的视线穿透了那些光鲜亮丽的表面,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片极致繁荣背后所必然存在的阴影:在宽敞街道两旁那些华丽建筑的狭窄缝隙间,蜷缩着蓬头垢面、眼神麻木的奴隶,他们的脚上戴着沉重的镣铐;一些身体呈现出不同程度变异、似乎被称为“幻境遗民”的人躲在角落,用破布包裹着自己扭曲的肢体,向路人乞求施舍;还有那些被驱赶着、前往码头或工坊的劳工队伍,他们赤着上身,背上满是鞭痕与烈日灼伤的印记,低垂着头,仿佛不敢直视这阳光下过于刺眼的繁华,他们是支撑这座明珠运转却无法享受其光辉的黑暗基石。
“繁荣的另一面,永远是无声的压迫与牺牲。”卡莱因淡淡道,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,却一针见血。
伊芙琳脸上的惊叹稍稍收敛,她顺着卡莱因的目光也注意到了那些阴影中的景象,沉默了一瞬,最终化为一声轻微的叹息:“光明越是耀眼,投下的阴影便越是深邃…...确实如此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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