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浪奔,浪流……”
老旧的收录机里,叶丽仪的歌声仍在低声吟唱,像是从上个世纪流淌过来的河,冲刷着维修铺里每一个沾染了机油与焊锡气息的角落。
苏毅靠在藤椅上,闭着眼,享受着这份修复工作完成后带来的,独有的、秩序井然的宁静。
“长城计划”的喧嚣,“盘古”行动的震撼,都像是窗外远去的风,没能在他心里留下太多痕迹。对他而言,修复一枚拦截弹的矢量偏转引擎,和修复一台收录机的皮带,本质上并无不同。
都是将混乱的,归于有序。
将刺耳的噪音,变成和谐的乐曲。
然而,当他准备起身,结束今天的直播时,一个念头,一个持续了数日的“不和谐音符”,再次固执地浮现在脑海。
去中科院,是陈海开车来接,那辆车的减震调校偏软,过减速带时多余的晃动超过了0.2秒。
官方的人来,是红旗轿车专送,司机很稳,但为了绝对平顺,换挡时机总会滞后300毫秒,导致了微不足道的能量损耗。
他自己的行动半径,被牢牢限制在了文昌街这几平方公里的范围内。每一次移动,都需要借助外力。每一次借助外力,都意味着一次不可控的“变量”,一次对他个人时间与空间规划的“扰动”。
这是一种低效率的、不优雅的、令人烦躁的“不和谐”。
苏毅的眉头,那刚刚舒展开的眉头,又一次,几不可察地蹙了起来。
他需要一个工具。
一个可以让他自由、高效地在城市这个复杂系统中进行点对点位移的,可靠的、符合他掌控逻辑的机械工具。
他需要一辆车。
而要拥有一辆车,前提是,他得会开。
苏毅抬起眼,仿佛刚从一场复杂的计算中回过神,他看向直播镜头,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平静口吻开口。
“我决定,去学个车。”
此言一出,整个直播间,那原本还在怀旧、在玩梗的弹幕,瞬间凝固了。时间仿佛被抽走了一帧,万物停顿了零点五秒。
随即,是火山喷发般的,彻底的爆炸!
【?????】
【我他妈听到了什么?苏神说他要去干嘛?!学车?!】
【是考C1驾照那个车吗?要看后视镜和地上那根破线的那个车吗?!】
【噗——哈哈哈哈哈哈!对不起我没忍住!那个手搓原子、修复绝密引擎、设计出血管盾构机的男人,他!要!去!学!车?!】
【我的天!这是我今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!我宣布,苏神正式跌落神坛(倒计时一秒)!】
【兄弟们,我脑子里有画面了!一个满嘴烟味、穿着拖鞋的暴躁驾校教练,指着苏神的鼻子骂:‘看线啊!看点啊!你是猪吗!让你打死方向盘你听不懂人话吗!’】
【哈哈哈哈!然后苏神默默地用心灵感应回复:‘经过我的计算,方向盘转动31.5度即可完美入库,打死属于能量的极大浪费,且会对转向助力泵造成不可逆的微小损伤,这不符合物理法则。’】
【楼上的,你是苏神肚子里的蛔虫吗!太有内味儿了!】
【快!全燕平市的兄弟们!把所有驾校的信息都发出来!我们要搞清楚苏神究竟会‘临幸’哪一家!这可是近距离观察神明出糗的绝佳机会!】
苏毅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瞬间陷入癫狂的弹幕。
他不理解。学习并掌握一种新的机械操作技巧,难道不是一件很正常、很符合逻辑的事情吗?
他没有理会观众的狂欢,直接在手机上搜索了“燕平市驾校”,筛选条件:距离最近、差评最少。一个名为“宏图驾校”的机构跳了出来。
然后,他拨通了报名电话。
第二天一早。
苏毅背着他那个简单的双肩包,出现在了宏图驾校的报名大厅。一股混杂着汗味、廉价空气清新剂和打印机油墨的浑浊空气扑面而来,让他微微皱了皱眉。大厅里人声鼎沸,充满了年轻学员的喧闹、情侣间的打情骂俏,以及教练们不耐烦的吆喝。
负责接待的,是一个烫着卷发、正在嗑瓜子的中年大妈。
她眼皮都没抬一下,指着旁边一叠被翻得起了毛边的表格。
“先填表,身份证复印件、体检报告带了吗?没带就去对面体检中心,一百二,别耽误工夫。”
她的语气,是一种流水线作业般的麻木与理所当然,仿佛每天都要重复这番话上百遍。
苏毅“嗯”了一声,从背包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所有材料,整齐地放在柜台上。
大妈终于舍得抬起眼,接过材料,瞥了一眼。“苏毅?二十三?刚毕业吧?”
她一边问着,一边把信息录入到一台嗡嗡作响的老旧电脑里,嘴里的瓜子壳“噗”地一声,精准地吐进脚边快要满溢的垃圾桶。
“行了,科目一的题库APP‘驾考宝典’下载了吗?自己回去刷题,模拟考能稳定在九十五分以上再来约考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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