真空像被折叠后的镜面,每一寸空间都布满了细碎的折痕,狼穴号就在这失重与烈焰交织的缝隙里骤然静止。仿佛整条时间轴被一把看不见的尺子量到尽头,又硬生生往回折返了半格,留下一种令人心悸的滞涩感。林焰仍保持着指尖悬空的姿势,掌心的烙印却毫无征兆地裂成一道极细的银缝,缝里渗出幽蓝的倒计时:负三秒、负二秒、负一秒 —— 随即归零,又猛地跳到正七分钟,数字跳动的频率快得让人眼花缭乱。
韩沧的声音从银缝深处浮起,带着一种奇异的空洞感,像潮水退去后留在贝壳里的回声,清晰却又遥远:“熵崩协议已启动,记忆星点火失败,三大势力共享的观测窗口将在七分钟后坍缩,届时狼穴号将成为唯一被记录的‘人性实验终局’,而我们必须决定谁有权活下去。”
声音未落,车厢壁便浮现出无数蛛网状的裂缝,裂缝里渗出黑色的数据流,那数据流黏稠得像零号实验体的血,却带着灯塔联盟特有的旧式编码,一行行闪烁的字符在空气中明灭不定。数据流在地面汇聚成一张古朴的圆桌,圆桌中央悬浮着三枚骰子,骰子的材质像是用凝固的黑暗制成,每一面都刻着不同的死亡方式:回溯、献祭、遗忘,字迹边缘泛着诡异的红光。
骰子旁立着一支单薄的烛火,火苗呈现出深绿色,那是深绿教团孢子特有的颜色。令人惊奇的是,这火苗在真空里竟没有熄灭,反而愈烧愈旺,绿色的火焰跳跃着,映照出孩童的脸。他依旧抱着那枚燃烧的种子,种子的外壳已剥落大半,露出内部螺旋排列的记忆芯片,芯片上闪烁着流动的光影,那是林焰从未见过的画面:苏迟站在一座纯白的阶梯尽头,正朝他伸出手,而阶梯下方是倒悬的狼穴号,车厢里挤满了零号镜像,每一具镜像的胸口都贴着不同的倒计时,数字却全部指向七分钟,仿佛一场注定的终局。
圆桌四周,缓缓浮现出三道模糊的身影。灯塔联盟的执行官戴着一枚碎裂的星徽,徽章的棱角在绿光下闪着寒光,他的声音像无线电杂音般断断续续:“权利必须归于旧秩序,否则人类永远学不会服从。”
深绿教团的女祭司身披藤蔓织成的长袍,藤蔓上还点缀着细小的孢子囊,她的指尖不断滴落金色的孢子,落在地上便化作小小的藤蔓:“末日即进化,狼穴号应当成为新生态的胎盘。”
零号集群的首领则没有具体的面孔,只有一面光滑的镜子,镜中映照出林焰自己不断衰老又重生的脸,循环往复,永不停歇。“我只猎杀重生者,但这一次,我想看看重生者如何猎杀自己。” 镜子里传出的声音与林焰一模一样,却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。
三人同时伸手,将圆桌缓缓旋转,三枚骰子开始在桌面上滚动,每一次碰撞都发出骨骼碎裂般的声响,在寂静的车厢里回荡,让人头皮发麻。林焰瞬间意识到,这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投票,而是 “熵崩” 前的最后一场人性实验:骰子落定的一瞬,车厢里的所有活人都将被迫执行被掷出的命运,而骰子本身,是由 “已死之人” 的执念驱动。
那些本应死去的乘客正从车厢的阴影里爬出,他们的皮肤呈现出半透明的状态,能清晰地看见内部跳动的黑色心脏,心脏上刻着狼穴号的车票编号,编号末尾统一写着:重生失败。他们的眼神空洞,动作僵硬,像一群被剥夺了灵魂的木偶。
孩童忽然开口,声音却像是由无数亡者的声音合奏而成,低沉而沙哑:“我本该在共享心脏时死去,但我活了下来,因此我拥有第一颗骰子的决定权。” 他把种子轻轻放在烛火上,芯片立刻发出尖锐的蜂鸣,像是在痛苦地哀号。随着蜂鸣声,第一枚骰子应声而停,朝上的一面刻着 “回溯”。
空气骤然凝滞,林焰感到一阵熟悉的失重感袭来,局部时间回溯的倒计时在他的视网膜上疯狂闪烁,却只有短短的三十秒,而非惯常的五分钟。韩沧的量子残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拉回,像被撕碎的胶卷重新拼贴在一起,画面扭曲而混乱,他的声音带着刺耳的噪点:“零号篡改了回溯规模,你只能回到三十秒前,且必须付出双重代价 —— 遗忘两个人,而非一个。”
林焰还未来得及回应,第二颗骰子已被灯塔执行官弹起,在空中爆裂成无数光点,光点在空中盘旋片刻,重组为苏迟的轮廓。她的嘴唇不停开合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,只有一行血字在空气中缓缓浮现:“投票的伤口尚未愈合,请继续。” 血字消散的瞬间,第二枚骰子落定,是 “献祭”。
第三颗骰子自行滚动起来,深绿祭司伸手去拦,却被手腕上的藤蔓反噬,指尖瞬间燃起深绿色的火焰。火焰沿着她的手臂迅速蔓延,将她的衣袖烧成灰烬,最终将整颗骰子也烧成了灰烬。灰烬落在地面,慢慢凝聚,显露出最后一面:遗忘。
圆桌开始下沉,车厢地板随之塌陷,露出下方一个巨大的空洞。空洞里漂浮着狼穴号的所有历史版本:从最初的重装列车到如今的移动基地,每一节车厢都满载着尸体,尸体胸口贴着不同颜色的倒计时,数字全部指向零,仿佛在宣告着所有过往的终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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