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是你每一次主动遗忘的总和。” 镜子里的影子突然开口,声音像是无数人在同时低语,“是你为了所谓大义,从自己灵魂上剜掉的血肉。” 镜面泛起涟漪,浮现出更多被删除的画面:林焰在培养舱前删除自己的童年记忆,在审判庭上否认认识苏迟,在进化舱里剥离所有情感模块。“现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—— 把‘林焰’这个名字投进反对票,承认你只是个用遗忘堆砌的空壳,我就让这些幽灵真正安息。”
地面的电子屏上,赞成 45,反对 45,唯独缺少最后一票 —— 作为发起者与被审判者,林焰的选票始终悬浮在半空。苏迟的幽灵导师将透明选票塞进他掌心时,选票背面突然渗出淡金色的倒计时:00:09:00。“这不是选择。” 她的光丝长袍轻轻扫过林焰的手背,带来刺骨的寒意,“是承认。承认你救过人也害过人,承认你记得的与遗忘的同样重要,承认你再也不能做那个只看结果的决策者了。”
林焰的指尖在选票上悬停,双生心脏的搏动越来越急促,像两个在胸腔里赛跑的沙漏。他看见 001 号心脏里那个伤员正对着监控微笑,看见 007 号记忆里苏迟车票上的字迹被雨水晕开,看见 073 号隔离舱的玻璃窗后,十二双眼睛同时朝他比出原谅的手势。当倒计时跳到 00:05:00,他突然攥紧选票按向胸口,双重心脏的光同时爆发,将他整个人裹进刺眼的光球。
透明选票在接触心脏的瞬间碎裂,化作 90 道幽蓝光丝。这些光丝在空中盘旋交织,有的带着冷白星徽纹,有的缠着墨绿孢子,最终拧成一枚拳头大小的新心脏。心脏表面布满细密的纹路,凑近看才发现是 90 个名字,以中线为界,左侧是赞成票的名字,右侧是反对票的名字,正中央的 “林焰” 二字被光脉紧紧缠绕,像是被无数只手托举着。
倒计时 00:00:07,新心脏发出震耳欲聋的搏动,声波撞在铁库的铁皮上,反弹回来形成无数重回声。地面的电子屏突然熄灭,紧接着渗出暗红色的流体,在水泥地上拼出一行字:平局即赦免。九十枚幽蓝心脏同时熄灭,坠落的瞬间化作银白色的焊锡,顺着轨道的裂缝流淌,将断裂处重新焊接成完整的弧线。狼穴号的车头灯穿透黑暗,光束里飘浮的尘埃突然停止运动,仿佛被某种力量定格成星轨的模样。
列车启动时,林焰站在驾驶台前,掌心贴着冰凉的操纵杆。他能清晰地听见胸腔里新心脏的跳动,每一次搏动都带着 90 个不同的声线,像是整个站台的幽灵都住进了他的血管。驾驶台的舷窗外,银色轨道在黑暗中无限延伸,既没有星徽标记,也没有孢子附着,只是纯粹的金属光泽,在车头灯照耀下宛如通往未知的银桥。
他低头看向胸口,新心脏的表面,90 个名字正在缓慢流转,时而重叠,时而分离。当列车完全驶入黑暗时,林焰忽然分不清,此刻握着操纵杆的,是保留着所有记忆的自己,还是被 90 个幽灵共同托举的意识。而那颗融合了赞成与反对的心脏,究竟会把狼穴号带向旧秩序的重构,末日进化的终点,还是某个从未被设想过的第三重未来?
黑暗中,只有心跳声在车厢里回荡,与轮轨撞击的节奏渐渐重合,一圈又一圈,敲打着无人知晓的轨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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