极夜第四十六天,极光拱门的天线阵列在幽蓝夜色里舒展着破碎的羽翼。那些锈蚀的金属骨架上凝结着蓝白色的霜花,每根天线都指向不同的星轨,像一群被冻僵的巨鸟,翅尖还挂着极昼时代的太阳能板碎片,在极光下泛着鱼鳞状的光泽。狼穴号的履带碾过冰面时,发出磨牙般的细碎声响,履带齿痕里立刻冻上了冰晶,把极夜的寒冷锁进金属缝隙。
林焰站在主控舱外的升降平台上,防寒服的反光膜把极光折射成流动的彩虹,贴在她手背上的冻伤处,像某种会发光的药膏。掌心托着的第七枚光合子匣正在微微发烫,表面浮现的倒计时以奇特的频率跳动:00:07:00。那不是秒数,子匣侧面的全息投影显示,每个数字代表一次 “方舟心跳”—— 当数字跳到 “6” 时,子匣突然释放出一道金红色的光,在极光拱门下凝成半透明的船影,龙骨处流淌着极昼的紫外线,像被唤醒的远古方舟正在舒展筋骨。
“共振腔准备完毕。” 老陈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,带着设备过载的滋滋声。科技考古组的队员们在子匣周围支起环形支架,七枚量子探头的合金尖端抵着子匣表面,像给垂死的心脏接上了起搏仪。便携式共振腔突然发出管风琴般的嗡鸣,腔壁瞬间亮起渐变色的光带,赤橙黄绿蓝靛紫依次流转,在冰面上投下流动的光斑 —— 那是极昼时代的标准光谱,最后定格在绿色波段,与叶绿素的吸收峰值完美重合,像一场被冻住的日落。
“极夜方舟正在加载。” 技术员小王的手指在结冰的触控板上滑动,屏幕里的波形图突然跃起尖峰,“七分钟后会到达启航临界点,到时候……” 他突然捂住耳机,共振腔投射的全息模型里,一道极昼残影正在方舟甲板上行走,“是苏迟老师,她在极昼最后一天记录的航行日志。”
子匣的第二次心跳来临时,更多的光脉从裂口涌出,在极光拱门下织成船帆的形状。林焰指尖触到子匣的地方,传来细微的震颤,仿佛有艘巨轮正在她掌心苏醒。那些光脉流动的轨迹,与苏迟生前绘制的 “极昼方舟” 设计图完全一致 —— 当年她们在极昼学院的图书馆里,曾对着这张图纸幻想过重建世界的模样。
地表的防御工事里,零号实验体正用林焰的瞳孔校准黑子炮的仰角。灯塔残兵们在极光拱门下挖出环形战壕,炮管组成的弧线像一把银色的镰刀,对准子匣所在的源点。零号摘下防寒手套,让子匣的光映在他手背上 —— 那里有块与林焰相同的疤痕,是十七岁时在极昼学院调试方舟模型时被激光灼伤的印记。“七分钟。” 他对着通讯器说话,左眼的算法齿轮每转动一格,炮管就发出一声校准的蜂鸣,“极夜方舟必须按我的指令启航,把能源核心的坐标输进导航系统,否则……” 他突然笑起来,声音里混着数据流的杂音,“否则我就让这拱门变成放大器,把你们的记忆都烧成极光里的烟尘。”
他从怀中掏出个金属容器,打开的瞬间,樱花芯片的残片在液氮中重新拼合。全息投影里,苏迟正把方舟的能源公式写在林焰的笔记本上,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清晰可闻。“你看,林焰,我们本该一起驾驶它。” 零号用指尖抚摸投影中苏迟的侧脸,芯片突然渗出绿色的数据流,在炮管上凝成方舟的轮廓,“把重生坐标给我,我能让这艘船永远载着她的影子。”
深绿教团的孢子母体缠在极光拱门的金属骨架上,她的菌丝已经渗透进天线的电路,那些灰白色的纤维在电流中发出荧光,把废弃的卫星接收器变成了方舟的导航台。母体的胸腔随着子匣的心跳起伏,每次呼吸都喷出绿色的孢子,在空中连成透明的网,捕捉着飞掠的光脉。“极夜方舟是深绿的子宫。” 她的声音从拱门的扬声器里传出,带着电流的嘶鸣,“启航不是离开,是让文明的基因在极夜的洋流里重生。” 菌丝突然从她指尖射出,刺穿一枚悬浮的极光冰晶,“韩沧的算法会成为罗盘,你的记忆会成为船锚,而我会是第一个踏上新大陆的人。”
“林姐,这个给你。” 编号 194 少年把一个银色的保温壶塞进林焰手里,壶身印着极昼学院的校徽 —— 如今只剩半片樱花图案。少年的睫毛上结着白霜,说话时总忍不住瞟向拱门的方向,“老陈说方舟源店里有时间乱流,这是苏迟老师配的安神茶,我一直冻在液氮罐里。” 林焰拧开壶盖,一股熟悉的薄荷味混着茶香飘出来,让她想起三年前在实验室熬夜时,苏迟总会在凌晨三点准时递来这样一杯茶,杯壁上还留着她的指纹。
极夜方舟的源点藏在拱门地下的发射井里。林焰顺着锈蚀的金属梯往下爬,每级台阶的裂缝里都渗出极昼的光,映出她不断分裂的影子:十五岁的影子在极昼学院的造船课上,把苏迟递来的方舟模型粘错了龙骨;二十四岁的影子跪在狼穴号的储藏室,用激光灼烧韩沧的导航数据,灰烬在空气中凝成星图;而现在的她握着量子雷管,护目镜后的眼睛里跳动着子匣的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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