极夜第五十一天,极光拱门的金属骨架在幽蓝夜色里绷得笔直,锈迹斑斑的天线阵列像被冻硬的巨鸟羽毛,在零下九十六度的寒风中保持着折断的姿态。翅尖凝结的冰晶折射出诡异的双色光 —— 极昼残留的炽白与极夜本身的幽蓝在冰面上织成网格,每个交点都嵌着枚绿豆大的绿色数字:0.618,数字边缘泛着极淡的光晕,像随时会被寒风掐灭的烛火。
狼穴号的舱门冻成了厚达半尺的冰壳,林焰举着激光枪熔冰时,橙红色的光束在冰面灼出细缝,蒸腾的蒸汽刚涌出就凝成极薄的冰膜,贴在舱口晃荡。冰膜里映出她重叠的影子,一个举着枪紧绷着脸,一个垂着手眼神空洞,像有两个自己被困在透明的牢笼里,隔着一层冰互相凝望。
她走进共振舱,掌心托着那枚背叛方程。它只有指甲盖大小,却在极寒中泛着冷硬的金属光,炽白与幽蓝的纹路在表面游走,像两条互相撕咬的小蛇,每一次缠绕都让方程边缘的倒计时跳一下:00:03:00。通讯器里老陈的声音突然响起,带着设备过载的滋滋杂音:“别被数字骗了,这不是秒数 —— 是背叛系数的阈值。” 共振腔的全息投影突然亮起,绿色的系数曲线在屏上跳动,“从 0.618 升到 0.628 时,你的一段记忆会被量子压缩,就像被砂纸磨过,只剩模糊的轮廓。”
话音刚落,林焰突然感到太阳穴刺痛。一段记忆果然开始褪色:极昼学院的实验室里,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苏迟的实验笔记上,她偷偷把苏迟的光合数据拷贝进韩沧的 U 盘,当时胸腔里翻涌的愧疚感突然变得稀薄,像被冰水冲淡的墨汁,连苏迟抬头时疑惑的眼神,都变得模糊不清。
科技考古组的队员们在方程周围支起环形支架,七根量子探针的针尖悬在方程上方,淡蓝的光丝从针尖渗出,像在拆解一颗随时会炸的定时炸弹。便携式共振腔突然发出急促的蜂鸣,腔壁的光带开始扭曲 —— 炽白与幽蓝的交界线不停颤抖,像两个互相排斥的磁极,每个色段的收缩都严格遵循 0.01 的增量。技术员小王的手指在结冰的触控板上打滑,他的手套沾着冰碴,擦了好几次才按到确认键:“方程在加载自毁程序!三分钟后要么坍缩成文明核心,要么……” 他突然指着屏幕,声音发颤,“苏迟老师的实验日志,刚刚彻底量子化了 —— 连一个字都没剩下!”
背叛系数跳到 0.638 时,方程突然释放出一道淡紫色的光脉。林焰伸手去碰,光脉里浮起无数细小的碎片,每个碎片都是她的背叛瞬间:二十岁那年在狼穴号的控制室,她假装没看见韩沧篡改生态数据,当时控制台的绿灯闪了三下,像在提醒她;极昼末日那天,她把苏迟推进逃生舱,看着舱门关上才转身跑向相反方向,逃生舱的轰鸣声在背后越来越远;甚至昨天,她对编号 194 的少年说 “我能保住所有记忆”,其实当时她手里的量子雷管已经启动,只是少年睫毛上的冰碴挡住了他的视线,没看见她颤抖的指尖。这些碎片在光中碰撞、融合,最终凝成一枚极薄的晶片,摸上去凉得像冻住的眼泪,贴在掌心能感觉到细微的震动,像在诉说未说出口的愧疚。
地表的防御工事里,零号实验体正用林焰的眼睛校准黑子炮的棱镜。他穿着和林焰一模一样的防寒服,连左眉骨的疤痕都复刻得分毫不差,只是转动脖子时,会露出一丝机械的僵硬 —— 那是复制品藏不住的破绽。灯塔残兵们在极光拱门下织成电磁网,黑色的炮管组成矩阵对准共振舱,每个炮口的反光里都映着不同的背叛场景:林焰举枪对准韩沧的背影,当时韩沧正弯腰检查光合黑匣,没看见她扣紧扳机的手指;林焰撕碎苏迟的信,信纸是极昼樱花制成的,碎纸落在地上还带着淡粉的痕迹;林焰对着零号说 “你只是个复制品”,当时零号刚拆下左臂的机械义肢,露出里面和林焰相同的疤痕。
零号摘下防寒手套,让方程的光落在他手背上。那里的疤痕在光中泛着淡红,和林焰十七岁时的一模一样 —— 那年在极昼学院的算法大赛上,“林焰” 偷偷修改了苏迟的程序代码,让苏迟的作品在最后一秒崩溃。“三分钟。” 零号对着通讯器说话,左眼的算法齿轮每转一格,炮管就发出一声充能的低鸣,“让系数升到 0.9,把韩沧的核心算法剥离出来,否则……” 他突然笑起来,声音里混着数据流的杂音,像两台机器在互相干扰,“否则我就让这些背叛场景永远循环,你每天都得重新活一次,重新感受那种愧疚 —— 直到你疯掉。”
他从怀中掏出个银色的金属盒子,打开的瞬间,樱花芯片的残片在液氮中缓缓展开,拼成一朵完整的光花。全息投影里,苏迟正趴在实验台上哭,肩膀一抽一抽的,面前的屏幕上满是乱码 —— 那是她发现代码被篡改后的模样。林焰的声音突然从投影里传来,带着刻意装出的平静:“不是我做的。” 零号用指尖轻轻抚摸投影中苏迟的肩膀,光花突然渗出绿色的数据流,顺着他的手腕爬向炮管,在炮口凝成背叛方程的形状:“把重生坐标给我,林焰。” 他的语气软下来,像在诱惑,“我能让这段记忆永远停在你没撒谎的瞬间,让你永远不用面对苏迟的眼泪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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