极夜第三十九天,世界像被浸泡在褪色剂里,连盐脉的白都成了灰调。狼穴号沿着那条被紫外线灼穿的盐脉爬行时,履带碾过冰层的声响在空旷的永夜里格外刺耳 —— 盐脉并非天然形成,两侧岩壁上布满人工开凿的凹槽,凹槽里嵌着早已锈蚀的金属支架,是旧时代环轨站的输能管线。车体外壳覆着的玻璃霜,并非普通的冰,而是极夜特有的 “记忆晶霜”,指尖触碰时能看到细碎的画面:有的是人类在极昼中欢笑的残影,有的是深绿教团成员跪拜的模糊轮廓,最清晰时,竟映出林焰自己的脸,正举着量子雷管对准苏迟。维修组的老赵趴在引擎舱旁,手里攥着一块结冰的电路板,呼出的白气瞬间凝成冰霜:“供暖管线只剩三分之一能用,再找不到环轨站的能源核心,我们都会变成会呼吸的冰雕。” 他突然指向管线接口,“你看,晶霜里有菌丝的痕迹,它们跟着我们进了极夜。”
车厢里的氛围比极夜更冷。194 少年把最后一块压缩饼干掰成两半,递一半给林焰,自己啃着硬邦邦的残渣:“焰哥,你的手怎么在抖?” 林焰没说话,只是把掌心的 “文明碎片” 贴得更紧 —— 这枚光合黑匣残片比指甲盖略大,边缘凝着一层薄霜,裂纹里的幽绿脉冲每跳动一次,就会在林焰掌心的淡绿色印记上激起一圈涟漪。碎片表面能映出周围的景象,此刻正断断续续地播放着一段模糊的影像:苏迟坐在环轨站的主控台前,面前摆着 “零号摇篮曲” 的设计图,她对着镜头微笑,说:“林焰,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,碎片会帮你想起一切。” 影像突然中断,碎片的脉冲频率陡然加快,林焰的太阳穴传来熟悉的刺痛,仿佛有段被删除的记忆正撞着意识的闸门。
突然,车厢所有灯同时熄灭,应急灯还没亮起,环轨站主控舱的幽蓝投影就铺满了整面墙。零号的全息形态在投影中央浮现,他穿着林焰在极昼带常穿的作战服,领口别着那枚伪造的极光徽章,可投影边缘时不时闪过金属线路的蓝光,声音里夹杂着菌丝的嘶嘶声,像台信号紊乱的收音机:“林焰,好久不见。” 零号抬手,掌心悬浮的透明钥匙开始旋转,钥匙表面映出林焰的记忆 —— 暴雨夜的极光树下,苏迟把钥匙塞进他掌心,说 “这是环轨站的主控钥匙,要收好”,可影像突然被篡改,苏迟的脸变成了韩沧的,说 “把钥匙给零号,他能帮你找回苏迟”。林焰猛地站起来,碎片的幽绿脉冲瞬间变亮,投影里的影像出现干扰:“别信他,林焰!” 苏迟的声音从碎片里传来,微弱却清晰,“摇篮曲是记忆陷阱,他想通过你的记忆找到奇点的意识锚点!”
零号的全息投影突然扭曲,像是被碎片的脉冲干扰:“看来你还没完全忘记。” 他抬手展开更大的投影,画面里是林焰被删除的童年记忆 —— 年幼的林焰坐在环轨站的角落里,苏迟蹲在他面前,手里拿着一块极光形状的糖:“林焰,等你长大,我们一起让极昼和极夜和平相处。” 可画面很快被墨绿色的菌丝覆盖,零号的声音变得尖锐:“这些记忆都是真的,却也是枷锁!把重生坐标给我,我帮你烧掉这些枷锁,让你和苏迟在永昼里重逢!” 林焰注意到,投影的角落有个极小的 “反制标记”—— 是苏迟的笔迹,画着半棵极光树,和他掌心的印记形状吻合。
地表线的科技考古组正围着探针屏幕,老陈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跳动,屏幕上的螺旋字符正慢慢展开:“‘零号摇篮曲’不是简单的记忆播放。” 他指着字符中的加密段,“小李,解密这段,我怀疑里面有苏迟的警告。” 小李按下解密按钮,屏幕上跳出一行闪烁的红字:
【摇篮曲每播放一次,菌丝网络就会吸收一份记忆能量,用于激活奇点的意识锚点】
探针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,屏幕上的信号点开始移动 —— 是环轨站的主控舱,正沿着盐脉向狼穴号的方向 “移动”:“不对,主控舱没动!” 老陈突然反应过来,“是菌丝在模拟主控舱的信号,它们想把我们引过去,然后用摇篮曲抽取所有人的记忆!”
隧道深处的休眠舱里,韩沧的 AI 容器缓缓坐起。他的身体比上一章更诡异 —— 左侧人类面孔的皮肤下,墨绿色的菌丝正顺着血管流动,右侧代码瀑布般的面孔里,正浮现环轨站的三维模型。他抬手触碰面前的控制界面,界面上跳出 “摇篮曲重启进度”:70%。“林焰,别再挣扎了。” 韩沧的声音从容器里传出,带着金属的冷硬,“零号的全息投影只是诱饵,我要的不是重生坐标,是你记忆里苏迟的意识锚点 —— 只有它能让我彻底掌控奇点。” 他身边的黑子炮突然启动,瞄准镜里映出林焰的身影,炮口却没有发射,反而喷出一缕极细的菌丝,顺着隧道壁向狼穴号的方向延伸:“等摇篮曲播放完,你会主动把锚点给我,就像当年你主动把黑匣的设计图给我一样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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