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因他们丁酉班的那一位“陵原十岁案首”。
当他在审阅卷纸之时,初时是帖经、墨义一类的题目,这题目是乙丙丁三个等次班级共用,这帖经、墨义题量大,府学所考章目时常刁钻,丁教授早已习惯了诸生们答卷的惨不忍睹之相。
好在这一批新进来的学生,倒确实有几名好的。
尤其是那个不过十岁的王景琛!
他的本经是《周礼》这件事,老教授当然记得一清二楚。
《周礼》那么繁冗难记的内容,这位叫王景琛的学生竟然一字不错,全部墨写完成!
这孩子竟然真的治周礼治的有模有样!?
他想着当初自己将王景琛自述的课业进展报给刘学正时,刘学正那同自己一样无法相信的样子。
最终只道:“稚子不知天高地厚,口出狂言,怕也只是想要博噱名罢了!无需理会!”
老教授捧着这一张俱是整洁干净,没有半分朱笔批改的卷纸,心中可谓又是惊喜又是复杂!
若说此时老教授还带着惊喜与欣赏,可随着他卷纸继续批下去,这份惊喜便渐渐转为惊吓了!
他手捧这卷纸,几乎是踉跄着奔到陈教谕与刘学正所在的斋堂。
“陈教谕、刘学正,老夫今年丁酉班学子的卷子,怕是要劳动你们二人来评判了。老夫学识有限,惭愧惭愧啊!”
陈教谕与刘学正见老教授形状,俱有些错愕。
这一季季考,有自京兆府各县新推荐上来的学子,每年这种时候,丁班偶有才学不错的学子出头,倒不算是什么新鲜事。
这位丁酉班的老教授,更是自府学立学始,便在此授书,当是熟知此事。
究竟是什么样的卷纸和学子,能令其如此大惊失色?!
两人接过老教授手中所携带的卷纸,先是看了一眼卷纸之上的姓名。
王景琛,陵原县。
两人互视一眼,俱都知道此名学子。
毕竟即使府学见多了各县送来的案首,但年仅十岁的,这位学子是真的头一名!
况且自他入学始,先是在老教授记录的各学子课业进展之上,骇人听闻的写着五经通读,同时习《周礼》与《周易》两经。后来又因为学内学子们中间的纷纷流言,连着他们二人都听说了王景琛似乎面临了一些身份上的风波。
只不过,因为这位学子王景琛的低调应对,这件事并没有发酵到需要他们出面训责学子的程度,便渐渐有些淡却了。
却不料,今日这名学子,又这般不同寻常的出现在二人面前。
陈教谕捧起试卷阅看。
首先便是那干净整洁无一错漏的墨义与贴经,先自赞了一句:“好!”
紧接着他又往下面,是一道《论盐铁之利》的题目。
这道考题,属于统一面向的题目,并未针对甲乙丙丁班级做难度区分,所以其答题评判,可一以概之。
在详细看内容,这类题目的答题自由度相对比较高。
对于一般学子来说,其意仍然在于考察《盐铁论》的章句背诵,以及引经据典的能力,是比“贴经”“墨义”高了一级,却又不算太难的题目。
可陈教谕却在看到试卷之后,眼前一亮。
这位十岁陵原案首王景琛,丝毫没有按照一般考生与教授的标准那般,落入窠臼。
而是在引用盐铁论原文的同时,写了一篇《盐铁新解》。
文章中以一地盐场为例,估算了官营之下的人力、损耗乃至贪腐等诸项成本,论中直数盐铁官营经济效率低下的弊端以及权力寻租的问题,最后提出特许经营的优化意见。
不仅答题视角出乎意料,一篇小论更是心思巧妙,逻辑严谨,前后圆融。
更重要的是,敢于切中时弊的直白与大胆!
老教授几十年只读经书做文章,这大概便是令其惊而失色的原因之一了。
陈教谕抬眸望着丁班老教授:“这篇你意如何?”
老教授抬了抬头:“老夫……老夫不敢评。”
陈教谕微微叹口气。
前面这些已然吊起了陈教谕极大的兴致,他继续回到手中这张卷纸之中。
继续看下一题。
此题方为一道正式的策论题。
甲乙丙丁班的题目区分了两等难易,面前这张丁班卷纸的题目要求是,写一篇《论漕运之于京师重要性》。
目的在于考察学子对漕运历史和基本流程的了解,并阐述其对京师粮食和稳定天下的意义。
期望学子们能够多多引经据典,敷衍成一篇结构完整、辞藻优美的标准论文。
即使有空泛议论之嫌,亦可为上等。
至于甲班生的题目,其难度则是直接上升为策问。
题目是《漕运积弊三问》
第一问:漕粮每石征运,民间实耗几何?其弊在何处?
第二问:漕丁困苦,常有逃逸,何以安抚?
第三问:若有他策可部分替代漕运,当有何法?
这题目考察 的,便是学子们的对时务策的洞察能力了,期望甲班学子能指出耗米、浮收等弊端,提出一些整顿吏治、补贴漕丁的常规的办法,对于府学生来说,便可是一等上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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