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景琛闻言,肃容答:“门内经典,不敢或忘。”
他从书囊中取出几卷手稿,正是他游历期间对《周礼》等五经与实务结合的心得。
“学生游学所得如此,已整理成册,请祭酒斧正。”
卞智岚接过,翻阅书页,眸中划过激赏,他十分慨叹的道:“好,好。归繁华而不染,处漩涡而持正。你去吧,博士司业们与你的同窗都在等你。来日方长,老夫今天,便不久留你了。”
王景琛恭敬一揖,起身暂离了祭酒直庐。
在他离开后,卞智岚行步至书桌旁,铺上一帘五尺余的宣纸,提笔蘸墨。
片刻后,一帘书墨跃然纸上。
正是方才那句“归繁华而不染,处漩涡而持正。”右下角小字草书题上,庆隆七年赠予太学上舍生王景琛。
末了,他取出自己的私印,郑重于角字下方盖上。
莹白的宣纸,饱满发亮的遒劲大字,朱艳夺目的私印红泥。
这样一张出自太学祭酒卞智岚的书墨,一经流出,不知会让多少士林官宦权贵之家所热捧,愿意千金求得一幅。
卞智岚只平静的轻轻吹干纸页上的墨迹,唤了直庐的书吏,吩咐道:“去,送到潘楼街的石墨阁。以澄心堂纸托字,紫檀木装杆上轴。装裱后,从石墨阁直接送去御街王宅。”
那书吏郑重接了祭酒墨宝,躬身而去。
心中不由感叹,单单是卞祭酒的粗墨文字,就足以引来无数人的关注和追捧,此番又于最是热闹的潘楼街,如此郑重的装裱馈送。
不出几日,这两行字必将传遍士林!
王景琛从祭酒直庐出来,到了他在太学上舍的斋舍守敬斋。
斋舍门外,早已集聚了十数名太学同窗。如卞智岚所言,正在此等候于他。
学子们当中,为首的正是富伯渊与孙志远二人。
王景琛一出现,众学子登时爆发出一阵欢呼:“王学长回太学了!”
“王学谕早安!”
“王博子早安!”
王景琛笑着走过去,一一向太学的众位或熟悉或陌生的同窗们打招呼,简短的回应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问询。
富伯渊已是年满二十的风华正茂青年,几年过去,他那股子微微扬着些头的气质半分不改。
甚至那一双眸子里,无论看向谁,总难掩一二分的挑剔之意。
然而此时,却只真切的笑着道:“景琛,好久不见。御街热闹之象,我们还以为你要被那些朱紫公卿吃了呢!”
王景琛一笑,将书囊随手放下:“朱紫虽贵,不及此处灯火亲。”
不多时,晚了王景琛片刻去拜会祭酒的叶高旻也赶了回来。
自李砚学谕于三年前一甲登第离开太学,如今与王景琛同住守敬斋的,便正是也擢升了太学上舍生的叶高旻。
一时间,富伯渊、孙志远、王景琛、叶高旻四人一行。
又将众人的情绪激出一阵热潮。
这四名如今在太学举足轻重的优秀上舍生,以本经治《周礼》的王景琛为首。富伯渊与孙志远同治《春秋》,叶高旻治《尚书》,四人本就是旧识,交情极好,被太学生们称为“太学麟阁四鼎”。
并且这四个人分别在最近这一两年间,或离京游历,或随家中长辈随行某地就任,以增资历。
在这开科之年的新春,终于再一次重聚太学。
学子们或在守敬斋斋外游廊,不畏严寒的搓着手热切谈天,或间或挤到斋舍外间书房,捧上一杯煮起来的热姜茶暖身。
今日并非每旬的博士升堂讲说之日,学子们的日常安排相对灵活。
半个时辰后,王景琛在斋门外,对围聚在一起的叶高旻几人提议道:“叶兄,今年是开科之年,我太学诸生亦将有数十名学子参考。不若我等向卞祭酒请愿,将太学北院那间办废弃的文星阁收整出来,作为此次太学备考学子交流之地,如何?”
叶高旻闻言,双眸一亮:“景琛此议甚妙!”
富伯渊与孙志远也只微微思忖,便各自表示赞同。
众人一听,王景琛要带着麟阁四鼎一起,组织和带领太学众生集体备考交流,当即响应之声大起!
一批原本还在犹豫,或者为本次科考而忐忑的学子,更加振奋。
有王博子亲自带领大家备考,此等良机岂能错过!?
注籍,报名!不再犹豫!
重启文星阁的提议,毫不意外的得到了卞祭酒乃至诸位博士司业的大力支持。
五经博士几人本就是大周之内有名的大儒,他们无论是身份还是学问已及的高度,都使得他们不可能专为精研科考之业。
而司业们,虽有专研科考程式文章做法、写法,却也容易落入拘泥程式窠臼,很难站到全面贯通经史子集、实务时政多领域的高度上。
然而,有了王景琛这样的既是才学傍身的博士弟子,同时又是今年待考学子的身份,显然是极佳的备考组织者!
不出几日,文星阁在太学的仆役工匠,以及热情的太学众生联合行动下,打扫修整的焕然一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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