端王府的马车将苏瑾母女三人送回苏府时,日头已然西斜。与去时的暗流涌动不同,回程的路上,气氛诡异地凝滞。
王氏端坐着,闭目养神,脸上看不出喜怒,但那紧抿的唇角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。苏瑶则彻底卸下了在王府时的伪装,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,看向苏瑾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刀子,几次想开口,都被王氏一个眼神制止了。
苏瑾依旧保持着低眉顺眼的姿态,心中却如明镜一般。她知道,今日在王府的表现,尤其是安阳郡主那石破天惊的邀请,已经彻底打破了苏府后宅那微妙的平衡。王氏绝不会允许一个庶女脱离她的掌控,更不会坐视她借助郡主的势崛起。
果然,刚回到府中,踏入二门,王氏便淡淡开口,声音里听不出情绪:“瑾儿,今日你也累了,先回房歇着吧。晚些时候,来我房里一趟。”
这是要单独敲打了。苏瑾心中冷笑,面上恭敬应道:“是,母亲。”
回到那间破旧的小院,小桃早已焦急地等候在门口,见到苏瑾安然归来,才长长松了口气。待听到苏瑾简述了王府经历,尤其是安阳郡主的邀请时,小桃惊得张大了嘴,随即又是狂喜又是担忧。
“小姐!这可是天大的好事!有了郡主撑腰,看以后府里谁还敢欺负咱们!”小桃激动得脸颊泛红。
“好事?”苏瑾摇了摇头,唇角带着一丝嘲讽,“福兮祸之所伏。郡主这棵大树好乘凉,却也招风。母亲那边,绝不会善罢甘休。”
她吩咐小桃准备好热水,洗去一身疲惫与沾染的香粉气,换上一身家常的旧衣,这才不紧不慢地前往王氏的正院。
此时华灯初上,正院内灯火通明。王氏已经换下了见客的华服,穿着一件暗青色常服,坐在暖榻上,手里捧着一杯热茶,苏瑶则坐在下首,依旧气鼓鼓的模样。
“女儿给母亲请安。”苏瑾规规矩矩地行礼。
王氏没有立刻叫她起身,慢悠悠地呷了口茶,才抬眼看她,目光锐利如刀,仿佛要剥开她恭顺的外表,看清内里的真实:“起来吧。今日在王府,你倒是……让我刮目相看。”
“母亲过誉了。”苏瑾垂首站立,声音平稳,“女儿不过是谨记母亲平日教诲,不敢在贵人面前失礼,侥幸未给家里丢脸罢了。”
“哦?仅仅是未丢脸吗?”王氏放下茶盏,发出清脆的磕碰声,“安阳郡主何等身份,竟亲自邀你日后常去王府说话。这份‘殊荣’,便是你大姐也未曾有过。瑾儿,你告诉母亲,你是如何入了郡主的眼?”
来了。核心问题。
苏瑶在一旁忍不住尖声道:“定是她不知用了什么狐媚手段,在郡主面前卖巧!”
“瑶儿!”王氏呵斥了一声,目光却依旧锁定在苏瑾身上,“你自己说。”
苏瑾心中早已打好腹稿,她抬起头,眼中适时地流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惶恐与茫然:“母亲明鉴,女儿也不知为何。许是……许是郡主见女儿衣着寒酸,独自一人,心生怜悯?又或是……女儿回答张家姐妹刁难时,说的那几句关于‘德行’的蠢话,误打误撞合了郡主的心思?女儿实在惶恐,不知是福是祸。”她将原因归结于郡主的“怜悯”和自己“误打误撞”的蠢话,彻底撇清了自己任何主动经营的嫌疑。
王氏盯着她,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破绽,但苏瑾的表情管理无懈可击,那惶恐不安不像作假。难道真的只是运气好?王氏心中疑虑未消,但苏瑾这番说辞,倒也勉强说得通。安阳郡主性子跳脱,偶尔发发善心或者对某些“新奇”言论感兴趣,也并非不可能。
“即便郡主是出于怜悯或是觉得新奇,你也要谨记自己的身份!”王氏语气转厉,“你是苏家的女儿,一言一行都代表着苏家的脸面!郡主既然开了口,日后少不得要召你前去。但你需记住,去了王府,更要恪守本分,少说多看,莫要得意忘形,妄图攀附!若因你言行不当,为苏家惹来祸事,我第一个饶不了你!”
“女儿谨记母亲教诲!绝不敢有非分之想!”苏瑾连忙应下,姿态放得极低。
王氏见她如此“识相”,脸色稍霁,挥挥手道:“罢了,既然郡主看重,也是你的造化,更是苏家的体面。日后郡主若有召见,你便去吧。只是每次去了什么,说了什么,回来需得一一向我禀报,不得有任何隐瞒!还有,郡主身份尊贵,你不可随意接受郡主的赏赐,更不可向郡主提出任何要求,记住了吗?”
“是,女儿记住了。”苏瑾心中冷笑,这是既要利用她与郡主的关系为苏家谋利,又要将她牢牢控制在手心,防止她借势脱离掌控。
“还有,”王氏话锋一转,目光扫过她朴素的衣衫,“既然要时常出入王府,穿得太寒酸也不像话。明日我让针线房给你赶制两身像样的衣裳,再拨一支金簪给你撑撑门面。莫要让人说我苏家苛待庶女。”
打一棒子,给个甜枣。恩威并施,手段老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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